前南聯盟信息部長:北約轟炸南聯盟——西方妖魔化塞爾維亞的最後一擊-格蘭·馬蒂奇
【文/前南聯盟信息部長 格蘭·馬蒂奇 翻譯/菲利蒲·菲利波維奇(塞爾維亞在華留學生) 編輯/李煥宇】
南斯拉夫——一個二戰之後大家集體達成⼀致形成的國家,在20世紀90年代經歷德國統一、東歐劇變、蘇聯解體之後,當初維繫各方的一致共識已不復存在。在這樣的背景下,它已被宣告死亡,而科索沃危機,是給這個正在解體的國家敲下的最後⼀擊。

南斯拉夫聯邦解體,巴爾幹新格局出現
南斯拉夫(聯邦)的解體原本能有多種模式,在90年代初的時候,塞爾維亞就曾主張過通過憲法和民主的方式和平解體,這意味着民眾可以選擇自己想在哪⼀個共同體裏繼續生活。然而,後面發生的事情跟這種精神背道而馳,它是以一種非憲法、非民主的方式開始的。
首先是斯洛文尼亞在西方尤其是德國的支持下獨立,之後是克羅地亞。不過在那個國家,居住着⼀大批不想獨立的塞族,加上二戰時期遺留下的後遺症(注:二戰期間,克羅地亞在德國的幫助下殺死了七十萬塞族,亞賽諾瓦茨等諸多集中營記錄了克羅地亞納粹分子的罪惡行徑),使得他們更不願意與克羅地亞人⼀起生活。由於塞族不願意接受作為德國(和西方)代理人的克羅地亞這樣獨立,該國爆發了內戰。
克羅地亞內戰期間,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波黑)又被美國基本承認獨立了。但是,波黑當時完全不具備作為⼀個國家生存的條件,什麼問題都沒解決,於是波黑也爆發了戰爭,那是一場大戰,各方打得很慘烈。

波黑地圖,紅色為波黑塞族共和國;藍色為克族和波黑穆斯林的波黑聯邦,右上角是《代頓協議》為了將塞族共和國拆開設立的布爾奇科特區
再之後的事情我們也看到了,在布什和⼽爾巴喬夫談的時候,德國也參加了,當時説讓華約解體,北約不東擴。但是這個沒有發生,華約解體之後北約展現出了進攻性姿態,吸納了前華約陣營的國家,然後開始包圍俄羅斯。塞爾維亞則被視為小俄羅斯,因為兩族都信仰東正教,還有着良好的關係,那些規劃肢解南斯拉夫(聯邦)的人也借用這⼀機會向俄羅斯施壓。
於是,內戰的責任全都被推到了塞族⾝上,塞族沒做的事最後塞族被承擔了責任:塞族被指責挑起克羅地亞戰爭,即使這是南斯拉夫(聯邦)內部的事;塞族被指責在波黑犯下了滔天大罪,而這些事根本就不是塞族做的……
最後,1995年的代頓協議結束了波黑戰爭,次年的伊爾杜協議化解了克羅地亞和該國塞族之間的不和。1997年,巴爾幹已經出現了全新的力量格局。
科索沃問題與北約第一次轟炸圖謀敗露
正是從這⼀年開始,美國開始向南斯拉夫(聯盟)施壓,逼着南斯拉夫(聯盟)以不同的姿態對待科索沃,這時候的南聯盟是由塞爾維亞和黑山構成的⼀個國家。這些施壓從97年開始,我以官方身份親自去過幾次美國(談判),而且多次和美國駐南大使討論過這件事。他們當時希望在國際監管的基礎上以某種⽅式讓我們把科索沃轉交給他們。
這個國際監管⾔外之意就是美國監管。我們當時認為這是南聯盟內政,而任何⼀個國家內部的少數民族問題不能通過這種簡單的獨立來解決。在那段時間,國際社會對南友好的國家也在幫助南聯盟採取政治協商措施,政府也組織了⼀系列與科索沃阿族領導人的對話,然而阿族領導人經常不願意出席對話。
只有在1998年,他們提出要自己搞⼀套獨立的教育體系,這個被批准了,然後這方面搞出了⼀個和解。
但也正是在這一年,科索沃問題不再是單純的政治問題,我們面對的是接受過武裝訓練的阿族,他們主要是在接受培訓,然後從阿爾巴尼亞向科索沃滲透。
那一年的科索沃和梅託西亞省(科索沃全稱),有超過2000個不同民族的人被殺害,包括塞族、阿爾巴尼亞族、黑山人、土耳其人,克羅地亞人也有,他們都不接受科索沃獨立,甚⾄有⼀些在政府機構上班。
這個恐怖組織被稱為科索沃解放組織,他們殺害包括物流人員到政府人員在內的各種人、不管他們是什麼民族,他們想通過這種方式表明他們不想在塞爾維亞政府所在的地方居住。
在意識到得到武裝的阿族在西方支持下策劃了當地的恐怖行動後,1998年6月,政府採取了行動,把這個恐怖勢力給摧毀了。當時我們帶着各國使節,包括中國大使去了普裏什蒂納,並且告知世界科索沃還在我們的體制當中,恐怖主義已經被消滅,人民的生活是正常的,在⼀些塞族村莊可以看到恐怖行動和反恐戰爭的⼀些後果。
那年10月,我們接到消息説,聯合國的代表緒方貞子要去科索沃,當時我們在塞爾維亞政府內有專門負責難民的官員布拉蒂斯拉瓦·莫里娜(Bratislava Morina),她本來要去接聯合國的代表。但是在這次訪問之前⼀天,我們從⼀個國外友好情報機構得到消息説,她去科索沃是要準備搞⼀個大的虛假宣傳,他們會僱傭當地民眾偽裝成阿族難民在當地搞遊行,然後通過製造所謂難民危機來授權北約轟炸南聯盟。因為北約已經在這之前出台了文件,説在科索沃阿族人權被侵害的時候可以授權空襲。

緒方貞子 圖片來源:日經中文網
這一套宣傳的目的是讓北約在98年10⽉的時候就開始空襲。我們之後也發現,他們的轟炸規劃是為冬天準備的,他們的轟炸目標裏面包括民用的熱電站,還有⼀些軍用設備和建築。他們當時認為如果10⽉開始轟炸,在12⽉期間塞爾維亞已經會面臨能源上的崩潰局面。
最終,聯合國的代表緒方貞子去了科索沃,但是我們在她去之前提前得到了他們的攝像規劃和抹黑南聯盟的視頻材料,視頻裏面有西方人員跟演難民的人的交易視頻,錄像裏面還有西方指導他們怎麼偽裝成阿族難民。
我記得緒方貞子是週末到的,而我們周⼀就已經準備了與所有大使的會議。時任外長也跟我⼀起去了,我給了他大概60個錄像帶,發給了所有大使,並且明確告訴各國使節:“這是西方想搞的一齣戲,本來所有西方媒體都要放這個的,他們想通過這種方式指責塞族是法西斯納粹,搞什麼種族清洗,這都是假的,證據給你們。“
拉查克事件,北約轟炸開始
這個之後事情稍微有所緩和,後來歐安組織提出要求要加入,歐安組織表示要派獨立的非軍事觀察團,我們也接受了。然而這個觀察團的領隊是中央情報局的官員威廉·沃克爾,他在拉查克演出了那個所謂的事件——科索沃解放組織的成員⾝穿軍裝與我方警察發生交戰並且被清除,第二天他們的軍裝被脱掉了,然後⼀次反恐行動被外界描繪成了對平民的屠殺。後來這也證實是假的了,然而北約就是在這個事件的基礎上轟炸了南聯盟(注:拉查克事件被認為是北約轟炸南聯盟的導火索)。
期間還有過幾輪在朗布依埃和巴黎舉行的和平談判,但是談判期間又有⼀些新的事情:
⾸先拉查克還是被定性為了塞族的罪行——這是假的,所有歐安組織的人也知道這是假的,因為他們觀察了全過程。歐安組織原本作為歐洲維和的⼀部分,被北約惡意利用成了宣傳⼯具。
然後就是那些談判根本算不上是和平談判。參加會議的西方高層,比如美國時任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她在桌上擺了兩個跟阿塞談判沒有任何關係的附件:第⼀份附件的⽬的是授權北約進⼊南聯盟全境,並且讓他們的⼠兵享受治外法權。英國⾸相布萊爾被問起這樣做的⽬的是什麼,英方表示這是為了方便外國⼒量到貝爾格萊德逮捕米洛舍維奇;第二個附件是三年內讓科索沃搞獨立公投,當然這個公投肯定受他們影響,塞爾維亞將被迫接受科索沃獨立。
這兩個文件西方政客沒有向西方民眾公佈,他們只是説南聯盟不接受任何和平協議和政治解決。
現實是,南聯盟接受了政治解決,也接受了科索沃⾼度自治,但是沒有接受被侵略。然後空襲就開始了,我們被迫接受新的局面。



轟炸期間,北約共向南聯盟990個目標發射了2300枚導彈,投擲了14000枚包括貧鈾彈和集束炸彈在內的炸彈。導致超過2000名平民喪生,包括88名兒童,數千人受傷。約20萬塞爾維亞人被迫撤離科索沃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南聯盟的輿論反擊戰
空襲的第⼀天我們就知道北約和西方會利用那些假的精英和專家提供的(看起來慘不忍睹的)照片、文件、報告什麼的,於是我們決定做以下事情。
西方記者除了根據指令做事之外,還有⼀些個人動機,比如在報道期間得到勁爆的消息,傳送現場照⽚,然後以此晉升、賺錢等。於是我們就嘗試利用這些有權勢的媒體,BBC、CNN、SKY、CBS等,把這些記者打包進⼀輛公交車,使他們在平民被北約空襲的時候能在場,然後讓他們去拍。我們還告訴他們可以拿⾛⼀些炸彈碎片,讓你們給民眾看看這是你們炸的,炸彈上有寫編碼和名字。
轟炸造成了近兩千平民傷亡,之後他們就把這些發給了自己的公眾,這些西方媒體也沒辦法拒絕把材料放出來,比如SKY電台的記者,蒂姆·馬歇爾(Tim Marshal),他跟自己的編輯吵起來了,SKY主編那邊問你確定這些東西不是塞族空襲造成的嗎,然後就反覆拖沓,想盡辦法找理由是不是塞族做的,最後他們就找了⼀個詞:所謂附帶損傷。然後⼀直在報道他們的空襲多麼多麼成功。

蒂姆·馬歇爾在貝爾格萊德
我們用照片反對報道的概念還是有所成效的,且重點在於這些照片是他們的記者發給他們的,而不是我們的。假如我們把這些照⽚給比如RTS(南斯拉夫廣播電視台)這樣的塞媒發給西方的話,西方肯定會説這是假新聞。也根本不會接受這個現實。我們利用他們的媒體,把材料發給西方民眾,給他們看了他們的領導人用空襲造成的罪行,並且讓他們的記者去拍,這是我們唯⼀能做的。
他們自己也説我們這⼀點做的很成功。他們也的確因這些報道碰到過麻煩,比如BBC記者約翰·辛普森(Jhon Sipmson)就因這些報告與布萊爾吵過架。辛普森對塞爾維亞的傾向並不是很強,還是跟英國站在同⼀戰線的,但是當寫到北約要炸居民區並要殺平民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寫好發過去的,這個他沒有辦法撒謊,他也不想被當成騙⼦被人記住。⾄於他推崇英國的政策、推進英國的政策,主張轟炸塞爾維亞,這是另外⼀回事。總之我們通過自己的努力稍微把情況掰過來了⼀點。
之後⼀個奇怪的情況出現了,空襲的時候他們打不到軍事⽬標,另⼀方面他們又要面對自己的公眾,我們每天會通過他們的媒體向他們的公眾發佈當地發生的所有轟炸。他們如今也沒辦法否認這些罪行,塞方提供的材料以後希望留給後代去審判那些應該被審判的人,⾄少當作歷史材料進行作證,用以證明他們的謊⾔。
假如沒有我們提供的這些材料,他們所有那些編造出來的照片,編造出來的報告會永遠被當作現實。當時主要主張轟炸的那⼀批西方高層也逐漸⼀去不復返了,克林頓的人基本沒了、布萊爾也下去了,施羅德現在在搞北溪項⽬,希拉剋去世了,索拉納退休了,還得了新型冠狀病毒,慢慢那⼀整代人正在消失。他們的後代肯定不可能⼀夜之間改變他們的立場,但是現實他們總歸是逃不過去的。因為現實是他們的記者拍下來發給他們的。
現在只剩下⼀個道德問題,也就是戰爭到底道不道德,需要如何懲罰。這是留給未來的。
科索沃危機,西方系統性反塞的冰山一角
需要強調⼀點,科索沃只是90年開始這⼀系列事件當中的最後⼀個瞬間。從90年代開始,呼籲肢解南斯拉夫的聲音從未斷過,尤其是德國方面,想方設法要侮辱我們。
這是因為兩次世界大戰德國的戰敗。兩次世界大戰中,即使塞爾維亞很渺小,但是發揮的作用很大。第⼀次世界大戰,塞爾維亞堅守住了塞薩洛尼基防線,二戰中塞族牽制了原本可以幫助德軍攻下斯大林格勒的重要力量。因此我們從官方渠道和秘密渠道都瞭解到,德國⾼層存在⼀股非常反塞的勢力,他們認為需要迫使塞族徹底跪下。
在這樣的⼀個政策下,⼀整套相互協調的舉措便開始了,背後有索羅斯的全球化力量贊助的行動,他與克林頓的美國政府相互合作在全球形成了⼀股攻勢,在巴爾⼲地區這⼀點尤其明顯。他贊助的眾多非政府組織,比如開放社會基金、南斯拉夫人權律師協會等,以及他們發展的,我們所謂的“有影響力的秘密⼒量”,即支持親西方立場的精英和知識分子在當地非常活躍。
早在93年波黑內戰之際,就有數十個當地知識分子聯名要求轟炸南斯拉夫了,這個後來也被西方媒體報道了。這些知識分子大多是塞爾維亞人,比如瑟爾賈·波波維奇(Srdja Popovic,顏色革命“教父”吉恩·夏普的學生,塞爾維亞非政府組織“抵抗”的創始人,其運作手法成為顏色革命的模板被推廣到全世界,包括香港);至於那些受到穆斯林和克羅地亞影響的知識分⼦我就不提了。他們就是想把⼀切栽贓給塞族,或者用宣傳術語講叫對塞族的動態妖魔化。
這種動態妖魔化從90年代初就開始了,主要參與的是德國,理由我已在上面提到過,還有他們的地緣政治⽬的,這裏面梵蒂岡起到的作用很大,因為他們想擴大天主教的勢力範圍。我們現在碰到的這個教宗,在大概六次演講中提到對克羅地亞人來説巴爾幹是家園和任務。這意味着他們覺得在巴爾幹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而任務是在巴爾幹非天主教的地區繼續擴大勢力範圍。説白了就是針對伊斯蘭和東正教。這個實際上延續了16、17世紀耶穌會的那⼀套理念。

巴爾幹一帶的宗教分佈:紅色系為天主教、紫色系為東正教、綠色系為伊斯蘭教
所以説呢,塞爾維亞人在這樣的⼀個環境下敵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剛剛提到了指揮西歐行為的德國,還有告訴天主教世界如何應對塞爾維亞的梵蒂岡;波黑內戰期間的大半個伊斯蘭世界支持波黑穆斯林;我就不深入講波黑人是什麼了,簡單説就是信仰別的宗教的塞族。然後還有克林頓政府,美國當地的學者説克林頓政府免職了所有反對巴爾⼲和中東伊斯蘭化的情報官員,在克林頓兩個任期裏面伊斯蘭極端主義勢力其實已經開始猖獗了。
塞爾維亞這時候還要面對葉利欽的俄羅斯,⼀個在地緣政治上很孤立,處境很不好的國家,其他大部分國家則是反塞的。塞爾維亞能挺過90年代生存下來簡直算是個奇蹟。當時所有的政府機構都花了很大的力氣,包括高層、情報界、民事和軍事的國家安全界,以及我們的反宣傳舉措,不論我們有多麼渺小,我們當時面對的就是如今所説的西方媒體的壟斷。當時我們就已經要面對所謂全球化的、利己的西方媒體,當時CNN、BBC、SKY、ARD、RAI或者法國的電台,這些關鍵的媒體不會出現表態不⼀的情況,你們也很難看到他們不分享同⼀個立場。
所以,塞爾維亞⼀直在面對這種統⼀的妖魔化,這種妖魔化的局面如同⽼加圖在羅馬元⽼院裏天天喊“迦太基必須被毀滅”。這⼀幕在塞爾維亞⾝上也發生了。
也有⼀些國家是支持我們的,比如俄羅斯,但是並不是通過葉利欽這邊,而是通過其他渠道,白俄羅斯的支持很大,塞浦路斯也有提供幫助,當然還有中國的幫助,但是那時候中國在巴爾⼲並不活躍,而且經濟和政治層面我們當時很難期待中國起到決定性的戰略作用。畢竟1999年的中國和2020年的中國有着天壤之別。
國際政治當中如今太多事情改變了。這裏面有意思的是,西方的媒體已經超霸權了,他們是⼀個協調的整體,並且在推進各自政府的戰略和利益。從屬結構上,他們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跨國公司的附屬品,跨國公司通過各種協議得到政府授權來控制媒體。
有⼀本很著名的書叫The new media monopoly,班·巴格迪基(Ben Bagdikian)寫的,他在水門事件的時候就有點名氣了,他在書中寫道,當美國所有這些重要媒體的⽼板,比如FOX、CNN等,當這些⽼板全都放在⼀起,⼀個15平米的房間都能裝得下。可以説是屈指可數。

我們如今⼀直説獨立媒體、媒體去中心化,還有什麼客觀報道,這些東西當時都不存在,我的個人經歷是完全相反的,1997、98年左右的時候我先是擔任了信息部的秘書長,後來擔任信息部部長,我們當時做了做⼀個實時跟進西方電⼦媒體的團隊,當時在塞爾維亞今⽇報社我們還只有跟進短波電台的團隊和紙質報紙的團隊,比如紐約時報、泰晤⼠報等。
但是這種跟進的模式太慢了,SKY或者FOX這種媒體在電⼦衞星版的媒體上每個小時都在發佈新東西,每⼀個小時都不⼀樣,然後當時我們搞了⼀整套追蹤電⼦版新聞的現代化辦公室,裝了大概20多台屏幕實時跟進,結合我們已經有的技術進行全覆蓋。然後這些信息我們又會和各個駐外使領館以及情報部門提供的信息進行對照。
到後面我們就形成了⼀套預測程序,根據他們的新聞判斷他們要做什麼,比如CNN不太會報道記者在説什麼,CNN有明確的指揮體系,會接受明確的指令,具體到什麼時間段放什麼信息、什麼照片、要引起怎麼樣的效果,比如要引起恐慌,或是其他的⼀些情感,要煽動還是要怎麼怎麼樣,我們實際上發現西方媒體如同⼀個很大的交響樂團,他們所放的⾳樂是根據指揮他們的西方政府放出去的。

某一天,美國幾十家電視台發出來幾乎一模一樣的台詞痛斥社交媒體上氾濫的假新聞
⼀般來説指揮最多的是美國,有時候也會有⼀些在巴爾⼲有利益的國家會自己加⼀點東西進去,克羅地亞這種。但是這種媒體行為都指向⼀個方向,就是對塞爾維亞進行施壓,塞爾維亞是被侮辱最慘的⼀方,對塞政府和民眾的那種侮辱是令人感到驚悚的,而且參與這種侮辱的都是很有權勢的人,比如時任法國總統稱直接成塞族是⼀個野蠻的畜生⼀樣的需要被消滅的民族。
這都是⼀些西方政客和精英的言論,當然很多精英是收錢這麼做的,媒體還會專門找這種人進行採訪,其中還有比如德國外長菲舍爾,還有施羅德,不過後者自我洗白然後跟俄羅斯人合作去了。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對塞爾維亞的國家和民族而⾔都是極大的侮辱。西方媒體所做的事是希望激起⼀種仇恨情緒,就是讓收聽這些新聞的外國民眾厭惡塞族。這個情況⼀直持續到了99年。我們98年的時候算是撐住了,揭露了他們的⼀些謊⾔和10⽉試圖轟炸南聯盟的企圖。
西方媒體霸權下,中國需要塞爾維亞視角
⾄於中國和拉美的問題,我們當時沒有集中向拉美和中國地區的公眾釋放信息,為什麼?因為中國對南聯盟的危機報道比較廣泛,而且比較客觀真實,對塞爾維亞的立場也比較積極。我們當時沒有必要向中國提供過多信息,中國在貝爾格萊德也有自己的記者,他們當時被允許隨意⾛動,我們和他們關係也很好,所以我們認為不需要單獨把中國列作⼀個我們信息達不到的地方。
中國當時的記者很棒,信息也很好,我們當時經常引用中國的報道,用中國的報道告訴塞爾維亞民眾客觀的視角是如何看待南斯拉夫危機的。不幸的是,中國大使館遭到了轟炸,出現人員傷亡,我當時也在現場。

1999年5月7日,北約用導彈野蠻襲擊了我國駐南聯盟大使館,造成正在使館中工作的新華社記者邵雲環、《光明日報》記者許杏虎、朱穎不幸犧牲,同時炸傷數十人,使館館舍嚴重損毀
可能在這個之後會出問題,因為西方的報告和西方的媒體還是太霸權了,主要還是因為英語太廣泛了,我估計在中國因為這種西方媒體的霸權,肯定有人會吹捧克林頓和奧爾布賴特的説辭,然後這個可能對中國公眾構成影響。
我覺得中方需要對此引起重視。塞爾維亞如今在和中國快速推進關係,中塞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密,高層關係很緊,經濟關係的層級也很⾼,我認為塞爾維亞需要努力把這些東西翻譯出來,翻譯成中⽂,英⽂也好,⽤作教材。需要建立⼀個所謂塞爾維亞視角的概念。
塞爾維亞視角不是説我們所謂的特殊的事實,而是利用西方存在的客觀報道,我們逼着他們報道現實的那些材料,從而覆蓋我們所説的事情,我們的歷史材料你在BBC、CNN、FOX也能找到,雖然這些信息的量還是少了點。我們當時沒有辦法影響他們的退休軍官和精英⾼層,他們⼀直在説塞爾維亞是⼀個搞種族屠殺的民族,説塞族應該被炸,説塞族活該,説米洛舍維奇是巴爾⼲屠夫法西斯。他們會像出售其他東西⼀樣出售這些概念,還會附帶很好的廣告宣傳。
他們花了⼤價錢宣傳這些東西,美國國務院、政府、議會都支持了他們的這種宣傳。他們現在也需要推進這種宣傳,因為他們的地緣政治⽬標還沒有實現。美國人在科索沃現在還有軍事基地,歐洲最大的基地之⼀。中國高層對這⼀切是很清楚的。並且有自己的⼀套國際關係理念。
中俄的發展讓北約重演轟炸已不再可能
重點在於西方那種全球化的回聲還會持續多久,還有亨廷頓説的那種美國孤立的霸權還會持續多久,事實是美國的信用也耗盡了,就連他們的戰略規劃師布熱津斯基也表⽰美國耗盡了自己的打贏冷戰所獲得的所有優勢,並且需要在國際關係裏面尋找新的位置。
他們耗盡了那種所謂的民主信用,他作為⼀個自由、開放的國家,最後把這⼀切演變為了霸權和干涉。後續怎麼發展這是下⼀代的事了,但是有⼀點很重要,事實必須被人們知道。只要大家知道事實,那歷史和未來就能被好好規劃。如果歷史按照德國、美國之前的那⼀套發展,那其他國家也會被污衊。(如果不採取行動)這個(撒謊)模式會波及到別的國家。

3月17日,在歐羅巴聯賽16強的比賽中,貝爾格萊德紅星隊球迷用橫幅列出了美國和北約組織直接或間接參與入侵的國家
但是如今的情況已經大有不同了。如今我們有⼀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俄羅斯,他們之前就知道,但是那時候沒有能力介入。2020年的俄羅斯是⼀個革新的軍事經濟體,而且媒體方面大有長進,從RT到⼀系列媒體,在全球範圍內都有影響力。
⾄於中國,中國太棒了。我在幾年前去過希臘,中國在希臘做的宣傳比西方好太多,因為中國在宣傳自己的成功經驗。中國如今在宣傳體制內的行為模式跟十幾年前大有不同。如今的世界也不是90年代末的那個世界,當時信息革命帶動了美國,但是都是以我們為犧牲品的。如今情況變了,比如2020年如果美國還想帶動全世界支持他們轟炸塞爾維亞,這個如今已經不可能了。有上千個理由,比如中俄不⽌會用聯合國安理會的否決票來制止美國,肯定還會採取其他措施。
90年代發生的事情是國際關係的淪陷,甚⾄是干涉主義史上最大的⼀個污點。這個污點有媒體霸權在跟進。那種媒體霸權使其他媒體都被拋擲腦後,如今這種情況已經不存在了。南聯盟轟炸成了許多人的前車之鑑。美國已經沒有辦法這樣做了。德國和歐洲也得維護自己的利益,所以這種擴張沒有了,尤其是英國脱歐之後。
生活必需用現實的眼光去看待,還有更重要的是,中國必須繼續發展自己的媒體,中國的媒體客觀、有原則,並且會用中國的視角塑造國際關係。中國在國際關係層面不是⼀個⼲涉主義的進攻性國家。不是那種貶低主權或者想摧毀⼀個主權國家的國家。中國民族性格上就不是這樣的國家,因此這樣的⼀種立場需要在國際宣傳界當中立足。中國⽬前做的很好,但是可以進步的空間還是非常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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