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 拜登的策略:必須把中國拉下水!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雁默】
還有誰不知道美國不希望烏克蘭停火嗎?這場衝突對美國太重要,武器與石油出口是現實利益,拯救“民主的屁股”是精神食糧,天下大亂,形勢大好。
法蘭西斯·福山説俄羅斯將在烏克蘭徹底失敗——恭喜普京,你會贏得徹底。米爾斯海默説這場衝突是西方的錯——哀悼米氏,你會被持續圍剿。
隨着許多利益相關的國家努力促進停火,烏克蘭情勢漸趨明朗,美國則顯得焦慮,尤其在波蘭揭穿北約的國王新衣後,“你上!不,你上!”這互踢皮球的場景必將寫入歷史,沒有人敢轉交戰機給烏克蘭,包含反俄先鋒立陶宛,吭都不敢吭一聲。
這樣的焦慮,促使華盛頓當即展開一波新的促戰策略攻勢——抵消“升級反感”(escalation aversion)。此策略的主線是,肅清凸顯西方分歧的信息,炮製北約參戰假象;延伸策略是,卯足全力拉中國下水。
抵消“升級反感”之“我有參戰”
升級反感意指“懼怕事件升級的情緒”,例如懼怕核威脅升級,懼怕與俄羅斯直接衝突的情勢升級,懼怕石油禁令的制裁升級等等。美國一些戰略專家認為這種情緒保證了普京的勝利,以及“西方團結”的曇花一現,因此提出瞭如下抵消策略:
a. 將北約國家派系化,積極整合東歐與西歐意見,並凸顯北約的單一角色,防止分裂。
b. 為西方信息做統一管理,並凸顯北約的單一角色,確保輿論能整齊劃一地將戰爭責任推卸給普京。具體的做法例如,捐贈彈藥與物資給烏克蘭的項目與國家應予以保密,避免普京針對性拋出反制策略,分化西方。
c. 將人們的注意力從戰機這種高端攻擊性武器,轉移到中低端的防衞性武器,以避免北約給予外界一種膽怯的形象。
d. 在戰場廣為設置歐洲安全觀察員,協助疏散難民的人道走廊,以凸顯俄軍“不人道的侵略”與戰爭的殘酷,讓北約佔據道德高地,從而抵消人們的“升級反感”。
以上策略幾乎立即性地,透過立陶宛總統的最新談話昭告天下。瑙塞達除了大力表揚北約在這場危機的努力之外,還強調“繼續通過不直接軍事對抗的一切手段支持烏克蘭的鬥爭”,甚至毫不羞赧地説“烏克蘭人民雖勢將遭受更多痛苦,但唯有如此才能迫使俄軍撤出,才能防止整個地區進一步的動盪”,“必須聯合美國成立一個新的聯盟以支持烏克蘭”。

這波“反華”,立陶宛衝得很猛,圖為總統瑙塞達,來源人民視覺
非常聽話,立陶宛正在為美國實現北約派系化,整合反俄的東歐國家,裹挾西歐,確保全歐都能團結在北約旗幟下。
策略若成功,像波蘭這樣的“外交突襲”會被內部約束,信息會單一化,“戰爭”定義會被擴大,讓人產生北約也有參戰的幻覺。
一切都為了延長衝突局面,延續“民主香火”,延伸西方戰線。
抵消“升級反感”之“拉中國下水”
拉中國下水,本來就是美國劇本里的固定章節,關鍵之處在於確保制裁效力能讓美國兵不血刃地一箭雙鵰,同時威懾中俄,擴大打擊面。因此,現在大家關心兩個問題:制裁俄羅斯的成效如何,以及對中國的威懾成效如何。
關於制裁俄羅斯的成效,談論者眾,雖看法分歧頗大,但最終都指向“中國助俄抵消制裁”的破口,因此美國的制裁大棒已然轉向中國。
制裁,有四種目的:1. 預防性威懾。2. 逼對手退卻。3. 促發對方內部政變。4. 長期消耗對手。前3項對俄羅斯顯然不起作用,最後一項的關鍵在於中國的態度,如此便不難理解美國為何盯着中國了。
美國有一種看法認為,類似對俄羅斯的制裁,對中國不起作用。有鑑於目前的制裁屬“經濟戰”,其論點強調,類比中俄的經濟結構,西方不敢徹底制裁俄羅斯的能源,已然預示了西方無法以類似手段制裁中國。
因為中國在經濟層面上的許多領域,都像俄羅斯能源一樣,是全球經濟的敏感神經。以中美經濟關係為例,如農業、紡織、微電子、基礎製造、製藥和金融等等領域,都互相依存,制裁中國等於制裁美國。同樣的類比法,也適用於歐洲與亞洲。
換言之,對中國下重手(包含金融制裁在內)的後果,全世界都承受不起,而解決之道,唯有經濟脱鈎。
事實上,美國嘗試與中國脱鈎,已經進行數年,也算一種廣義的制裁,而成效如何,眾所皆知,除了對美國形成了長期“隱憂”外,還增強了中國對制裁的適應力。
作為被制裁經驗最豐富的國家,俄羅斯深知風險不在他處,只在西方,因此國策東移勢在必行,也勢必加速。考慮到俄羅斯也有傲人的科技實力與不可小覷的經濟潛力,西方的排擠只會促發中俄在科技經貿上合作的動力,讓制裁適得其反。
西方好不容易聚集的反俄能量,美國當然希望順勢也轉移到“反華”上頭,因此中國必須是“共犯”,一起鬥臭,成本減半,就算不敢制裁中國,也能撈點好處。
拜登政府之所以想拉中國下水,還有另一個重要推力,就是共和黨已將台灣問題視為今年中期選舉與2024年大選的主要議題,因此民主黨必須對中國展現更強硬的姿態,兩黨相互比拼下,台灣問題必然是未來幾年的華府焦點。
抵消“升級反感”之“與台灣站一起”
3月初,除了蓬佩奧竄訪台灣地區,共和黨國會議員也頻頻就台灣問題出招,如麥考爾(Michael McCaul)主張提供台灣反艦導彈“以向北京發出威懾信息”,布萊克本(Marsha Blackburn)主張制裁解放軍空軍的材料與設備供應商,沙利文(Dan Sullivan)提出“與台灣站一起法案”(S.T.A.N.D. With Taiwan Act),另外三個參議員(Rick Scott、Kevin Cremer、John Kennedy)提出“通過金融制裁阻止對台灣的侵略法案”(Taiwan Invasion Prevention Act)。
共和黨議員抨擊拜登在烏克蘭衝突前未能以制裁手段嚇阻俄羅斯,因此大舉提議“現在”就該以升高軍購及制裁方式威懾北京。
3月14日在羅馬舉行的中美高峯會,主要就是烏克蘭問題外溢到台灣問題的雙邊磋商,簡言之,美國安事務助理沙利文就是踩着台灣問題與中方代表談烏克蘭問題的,國會的幾項與軍購、金融制裁相關的法案,都成了沙利文放在口袋裏的彈藥。
中方敦促美方不要在危險的道路上愈走愈遠,但拜登政府盯着俄烏衝突的諸多好處,以及共和黨的背刺,在台灣問題上恐難把持得住,除非他們的工具箱裏還有別的工具,例如美商務部長恫嚇中國半導體業者,不得違背美國對俄的出口管制,否則一併制裁。但這種工具,能用的早就用了。
無論拜登將如何處理台灣問題,至少在11月選前,聚光燈離不開台灣,這是美國將烏克蘭問題升級,並將中國拉下水的最佳誘餌,效果再差都能引誘輿論轉移焦點,將烏克蘭問題外溢,持續炒作東方帝國野心,從而抵消“升級反感”。
最後,小聊一下被圍剿的米爾斯海默,至於民主啦啦隊福山的看法,不值一駁。
抵消“升級反感”之“取消米爾斯海默”
米爾斯海默的大國權力邏輯,是自由派不願面對的現實,這個現實否認基於理念的國際關係,如價值觀外交這種脆弱聯盟。因此,長年遭到自由派圍剿並不奇怪。
然而,現實終歸是現實,“升級反感”其實就是現實考量,美國與北約就是不敢與俄羅斯直接衝突,無論道德理念多麼完備。自由派並沒有足夠的證據反駁米爾斯海默,他們或許認為錯不在他的理論,而在於他將理論公諸於眾。
俄羅斯外交部在2月28日於推特推文支持米爾斯海默的觀點(《為什麼烏克蘭危機是西方的錯》,2014),引發了自由派的怒火,沉浸於“取消文化”的芝加哥大學生,羣起要求檢查米爾斯海默的工資單裏是否有來自俄國的款項。
自由派指控米爾斯海默的理論遭到敵人利用,在獵巫邏輯下,可謂罪證確鑿。
然而,整個西方都在避免事態升級,都非常尊重現實,證明米爾斯海默只是説了大實話。而這種“升級反感”抵消了福山式的自由派亢奮,有礙西方團結,因此戰略專家在促戰需求下,提出了抵消策略。
本文所述的抵消策略,可清楚地察覺自由派反對現實派最有效的武器,就是指控米爾斯海默混淆了決策者對美國(或西方)利益的理解。
是,北約不能參戰,但可以給予人們參戰的幻覺,以維持戰鬥意志,這才是西方利益。反觀現實派,在大國權力邏輯的恫嚇下,誘發的只有“升級反感”情緒,只會讓人屈服於權力與恐懼,而這不是西方利益。
拋開自由派高舉的價值不談,我也曾説過米爾斯海默只是在兜售其理論,其現實主義在許多時候並不現實,如“連俄製中”這種主張就是不現實的。其論證的主要毛病,就是隻從美國角度搜集片面的利益結構,對其他結構,避而不談。
批評米爾斯海默理論最簡單的切入點就是,若一切都得服膺大國權力邏輯,那就不需要聯合國了。
中國在烏克蘭危機的立場,就是聯合國在國家主權上的立場,這個組織存在的意義,主要就是平衡大小國家的權力。誠然,聯合國法條有大量模糊空間,以致在仲裁上成效不彰,美國也時常不甩聯合國而自行其是,但這個國際組織仍有其標杆與制衡作用,不甩它也是一種政治風險,並且,聯合國也是促進多極化世界的重要場合,不能以現實主義否定其存在的重要性。
當然也可以將聯合國視為大國角力場所,但畢竟,在這裏小國也是一票,有拉攏的價值,沒有這組織,小國可能連一票都沒有。
因此,當我們羣嘲福山的自由派空想時,也要謹惕米爾斯海默的現實主義形同否定了小國的生存權利,也否定了人類平衡現實權力結構的正面企圖。
“你上!不,你上!”波蘭非常現實主義地戳破美國的自由主義偽善,但站在俄烏兩國人民的立場,我們期待能開出一條和平路徑,讓人們遠離戰亂,而不是在現實主義裏被犧牲。
“升級反感”情緒是正確的,期待更多國家願意為和平局中協調,説“我來!好,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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