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衣縮食解決不了問題，華為迴歸高投入、高研發、高收益

（觀察者網訊 文/周昊 編輯/周遠方）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3月28日下午，歸國半年的孟晚舟在華為2021年度財報會現場亮相，當天的華為財報將由她來發布。

“過去四年，世界的變化非常大。祖國的變化也很大。回國之後的這幾個月裏，我都在不斷地努力學習，希望能夠跟上這個社會的腳步。當然，華為的變化也非常大。”

華為首席財務官孟晚舟 圖片來源：華為

孟晚舟上一次出席華為財報會還是在2017年，那一年華為銷售收入首次突破6000億元，正在積極探索人工智能、AR/VR、網絡安全技術和架構，並聚焦於ICT基礎設施和智能終端業務的發展。一片勃勃生機，前途光明。

四年之後，華為的收入回退至6368億元，正沿着數字化、智能化、低碳化的方向前進，並依靠人才、科研和創新三要素，力求實現技術底座的重構；華為還集結各種ICT技術和全球經驗，協助各行各業的客户開展數字化轉型，為客户和社會創造價值。

華為仍舊站在時代發展的風口浪尖，似乎什麼都沒有變，可其實什麼都變了。

2021年華為營收6368億元，同比減少28.6%，與去年12月華為輪值董事長郭平在新年致辭中預測的6340億元接近，其中受制裁影響最大的消費者業務營收降至2434億元，幾乎與2017年持平。這也是過去十年來華為銷售額首次出現大幅度的下滑。

孟晚舟談到了華為的整體收入規模下降的三個主要原因：

一是過去三年華為在供應鏈延續性上是持續承壓的，尤其是華為的手機、PC業務受到了很大壓力；二是國內的5G建設已經在2020年基本完成，國內市場5G部署的需求有明顯減少；三是華為和全球中國企業一樣，承受了疫情的壓力。

消費者業務下滑50%：意料之中與意料之外

華為取得這一成績並不令外界感到意外，畢竟在“無芯”可用的情況下，華為手機業務的發展已幾乎停滯，由此直接導致消費者業務收入降至2434億元，同比下滑49.6%，消費者業務佔整體營收的權重也降至38.2%（2020年為54.2%）。

IDC公佈的2021年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以及2021年第四季度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都顯示，華為的出貨量已經被歸為“其他”，而2019年華為一度在出貨量上登上了全球第一的寶座。

財報中的數據還顯示，截至2021年底，華為終端全球月活用户超7.3 億，這一數據與2020年的年報相比並無太大變化。

另外，華為運營商業務2021年共實現收入2814億元，同比下滑7%；企業業務2021年共實現收入1024億元，同比增長2.1%，這也是三大板塊中唯一實現正增長的業務。

但華為的這份財報也有着意料之外的亮點。

2021年華為在銷售額下滑的背景下，卻分別實現了營業利潤與淨利潤的暴增，其中營業利潤1214.12億元，同比增長67.5%，淨利潤1137.18億元，同比增長75.9%。

華為在財報中提到，淨利潤的增加主要由於出售部分業務的收益、經營質量的改善和產品結構的優化。

從具體財報數據來看，華為2021年其他淨收支一項共產生收入607.97億元，其中處置子公司及業務的淨收益為574.31億元。換言之，華為的高淨利潤與2021年榮耀及X86服務器業務的出售有關。如果扣除這部分收入，則華為的淨利潤與2020年相比反而會出現下滑。

需要注意的是，華為曾在2020年財報中提到，深圳智信將分期支付收購榮耀業務的對價，這意味着華為在未來依舊能夠從榮耀的出售中獲得收益。

而這也正是華為進一步強化研發投入的底氣來源之一。

2021年，華為共投入研發資金1426億元，研發投入佔總收入的的比重高達22.4%。過去十年，華為累計研發投資超過8450億元。

孟晚舟在報告中表示，華為2021年共擁有淨現金額2412億人民幣，同比增長11.9%；資產負債率為57.8%，同比下降4.5個百分點；目前華為的財務韌性和能力都在提升，這樣的財務結果也是華為未來保證持續投入的根基。

孟晚舟在隨後的環節中也多次強調，華為不會站在股東的角度去管理利潤，而是站在客户的角度去關注未來的可持續性和創新性；華為最大的財富也不在報表上，而是人才儲存、思想儲存、理論儲存、工程儲存和方法儲存，以及華為內部流程管理的高效有序的儲存，這些才是華為財報背後真正的價值。

孟晚舟現身會場 圖片來源：觀察者網

當天出席活動的孟晚舟身着黑色套裙，衣服上扣着一枚熠熠生輝的金色的蝴蝶胸針。

“那是破繭重生的象徵”，華為向觀察者網表示。

“節衣縮食解決不了問題”

雖然孟晚舟在致辭中提到華為已經度過了最困難的黑障期，但現實的技術封鎖仍然是華為發展道路上的攔路虎。在原有路線封鎖的情況下，華為決定用研發為自己的未來“重構”出路。

華為輪值董事長郭平 圖片來源：華為

華為輪值董事長郭平認為，華為要生存就必須加大戰略投入，節衣縮食解決不了生存問題。

方向、重構、價值，郭平用三個詞概括了華為求生存、謀發展的破局點。

“一個公司要方向大致正確、組織充滿活力”，郭平引用任正非的話説，在方向上，華為會進一步向數字化、智能化、低碳化靠攏；

在重構層面，華為正在增強基礎科學和前沿技術方面的突破性研究，同時進行系統架構的優化、軟件性能的提升和理論的探索，通過解決技術和工藝的難題，重新構建一個高度可信、可靠的供應鏈；

在價值層面，華為正在進行新一輪的產業重組，以適應當前數字化、智能化和碳中和的大趨勢，從而更好地為客户羣實現交付價值。

“華為現在面臨先進工藝不可獲得的困難”，郭平坦言，“要生存，我們就必須加大戰略投入，在單點技術領先遇到困難的時候要積極地尋求系統的突破。”

他在回答觀察者網等媒體提問時進一步談到，原有的全球環境下技術的重複開發不一定會有商業價值，但在市場格局和技術封鎖的情況下會催生出新的需求，對應的投資也就有了商業上的回報；華為在單點上技術受阻，就會轉而尋求系統的突破。

郭平還強調了人才的重要性。

“華為總結了ICT行業最具挑戰性的課題，吸引全球最優秀的人才、世界級的人才一起來共同攻克這些世界級的難題”，他説，“公司提出讓天才成羣而來，我們讓專家在關鍵的領域充分發揮作用，使得人盡其才，讓他們在科學領域中橫衝直撞，以人才的濃度對抗技術的難度，持續地推動理論、架構和軟件的創新。”

電子創新網創始人、半導體行業專家張國斌向觀察者網表示，郭平與孟晚舟的表態需要結合解讀，華為在營收大幅下滑的情況下，反而進一步加大了研發的投入，這説明長年來，華為內部對於通過高研發、高投入進而產生高收益的模式非常認可，這樣一種模式在華為看來是健康的；而促成這種模式產生的方法論正是華為三十多年來積累的研發經驗與管理經驗，這是華為一筆巨大的無形資產和財富，也是一種無法在報表上體現出來的財富。

張國斌認為，在這種理念的支持下，華為長期的高研發投入雖然不會產生短期經濟收益，但這種模式卻可以讓華為快速的掌握未來的多個風口。

“研發投入帶來的收益一定是長週期的”，張國斌指出，“未來的發展主要是拼數學和算法，而華為積累了一批數學天才”，這種深厚的積累也能夠讓華為去追逐不同的發展機遇。

藍血研究院創始人、華為管理研究專家楊愛國也在接受觀察者網採訪時談到，守成守不出一個偉大的企業，因此即便困難重重，華為也依然是一個進攻性的企業，所以華為在未來會想辦法突破各種封鎖，在諸多產業做進全球前三。

從2021年華為的研發投入來看，雖然1427億元的投入佔全年收入的22.4%，但這主要是因為2021年華為總體收入下滑從而撐高了比率，若以2020年1419億元的研發投入為參照，2021年華為研發投入增加的幅度非常小，並不存在華為因面臨困難進而不計成本大規模投入的論述。

迴歸：高投入、高研發、高收益

2021年，華為企業業務成為三大版塊中唯一取得正增長的業務，AI、大數據、雲、物聯網、5G to B……各種新興技術彙集於此，在此前華為的宣傳中，企業業務也被視為能夠幫助華為逆轉戰局的關鍵版塊。

一些細節也顯示出華為重點的變化。如財報中曾經排名最前的“消費者業務”被調至最後，而“企業業務”排名提前等。

華為發佈會背景圖，寓意在主航道上堅定前行

孟晚舟在分享中特意點名了雲業務、數字能源業務的增長潛力，稱雲業務有望成為未來華為業務重要的新增長點之一。

郭平也談到在“一切皆服務”的戰略下，華為會持續將每年百億美元以上研發投入的成果和30多年在ICT領域的積累開放出來，以雲服務的方式將領先技術提供給千行百業的客户、夥伴和開發者。

推進企業業務，華為的重點便是在組織架構層面進行調整。這一點從2019年開始華為雲組織架構頻繁調整、十大軍團陸續成立即可看出。

楊愛國向觀察者網表示，在運營商業務幾乎沒有增長、消費者業務因制裁發展受限的背景下，華為政企業務已經沉澱多年，具備了快速發展的基礎，華為抓住煤礦、港口、公路、光伏等行業急需產業升級的機會，不僅能快速建立獨特的競爭力，還能帶來巨大產值。更重要的是，這些行業都可以延伸到國際市場。

楊愛國認為，政企業務的最大特點是行業區隔大、客户需求各異，因此很難做統一的組織管理。華為向Google學習分模塊分行業組建“軍團”組織，“軍團”只不過是一種新的叫法，其目的仍然是讓前端隊伍保持極強的敏感度和戰鬥力；同時軍團背後也仍然離不開強大平台的支持如5G技術、雲平台等。“軍團”的實質是是華為面向客户的前端組織的靈活調整，快速適應外部變化，隨需而變，從而最大程度地整合各類資源，滿足客户需求。

張國斌也向觀察者網談道，當前的華為正在向最初始的華為模式靠攏。過去數年來，消費者業務的快速增長成為了拉動華為整體前進的火車頭，但消費者業務受市場波動影響較大，在擠佔華為內部資源的同時，能提供的毛利率並不高。華為整體其實更需要高毛利業務的增長。

“5G真正的用武之地應該是在B端，用它的大帶寬、低時延、廣連接三個特性來推進企業業務的深度優化”，張國斌指出，“但目前許多行業不知道怎樣將傳統業務與ICT結合，於是，華為就組建了各個軍團，去深入重點行業，我認為這種做法是值得推廣的”。

張國斌認為，華為迴歸到了自身本來的高投入、高研發、高收益模式，未來由消費者業務拉動的增長則會減緩，而在To B的雲業務領域、車BU業務、以及通過組建軍團的模式來進軍礦山、港口、鋼鐵等更細化的垂直領域會繼續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