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麟：竄訪台灣，是主義還是生意？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仲麟】
4月29日台灣地區媒體爆料稱，4月14日以美國參議員格雷厄姆為首的美國國會議員在竄訪台灣時要求華航購買24架波音787，引起了島內軒然大波。而筆者仔細查閲台灣當局4月15日發佈的議員竄訪新聞稿，發現很有意思的一點：中文版新聞稿中一筆帶過就説要加強經濟聯繫，而英文版則是格雷厄姆的原話——我們希望你們能買波音787。嗯，台灣當局很清楚要“內外有別”啊。
台灣當局的中英文新聞稿對比
竄訪台灣地區的美國參議員格雷厄姆，圖片來源：台媒
當然，在時隔半個月後台灣媒體炒作要求購買波音787，本來也是個非常有趣的現象，更有可能的是台灣當局真想“落實”這件事而有人不想當“冤大頭”。畢竟格雷厄姆只是要求台灣當局購買波音787並沒有點名華航，爆料出要華航採購就頗有意思了——或許台灣當局直接把採購任務攤派給華航了？至於華航是否真需要波音787，格雷厄姆為啥提出要台灣當局購買，且聽筆者分析一下。
華航是否需要波音787
雖然大家主觀上都認為華航根本不需要買波音787，純屬美國攤牌。但凡事都要擺事實講道理，我就先從技術角度分析下華航是否真需要買波音787。
作為台灣地區頭牌航空公司，華航在台灣地區的地位相當於大陸地區的中國國際航空。台灣本島面積較小所以島內航班基本沒什麼市場，台灣地區的境內航班也是金門、馬祖、澎湖等支線航班為主。而華航的主要航班則是針對台灣地區以外的航線（中國大陸、東南亞、北美及歐洲等），因此在華航現有的91架飛機機隊中,中遠程的寬體機比例較高，近七成都是寬體機。
華航目前機隊列表清單
從華航的機隊構成來看，若不計算近年新採購的A321NEO與A350，原有華航機隊是以波音客機為主（空客A330由於獨特的市場定位在同一級別裏波音沒有任何競品），其中18架波音747的龐大機隊更是引人注目——當然，這更多得益於早年台灣良好的經濟狀況，使得采購飛機也闊氣了很多。
然而觀察華航近年來的飛機採購，會發現華航的選擇逐漸從美國波音變成了歐洲空客。最為典型的就是波音737系列與空客A321NEO之間的對比了。
此前華航的單通道客機全是波音737，然而隨着最早一批737機齡過大要進行清退了，用來補充退役737的並不是最新的737MAX，而是空客的A321NEO。從購買A321NEO的時間節點來看，恰好是2019年6月波音737MAX醜聞最高峯。
而從華航目前的空客A321NEO訂單數量以及租賃情況來看，總共13架（11購買2租賃）A321NEO是準備逐步替換掉現有的波音737機隊（華航最早的737已經20年機齡，處於封存狀態）。
另一個華航大量採購的空客A350遠程寬體機則是用來替換掉已經陳舊且運行成本高昂的波音747機隊，且採購的14架已經全部交付到位。可以説華航未來的機隊，除了波音777這個波音絕對優勢產品（且機齡年輕）之外，別的機隊生態位都將被空客飛機所佔據。
對航空公司來説，最理想的狀態是需要的運力與擁有的運力完美匹配，而所使用的機型也最適合自己的主要航線，這樣才能達成效益的最高化。因此航空公司採購機型都是要經過重重考慮之後慎重選擇的。
從華航的機隊構成以及訂單來看，目前華航已經有了明確的機隊轉型計劃並規劃了未來幾年的機隊發展。考慮到疫情原因帶來的國際航空大幅衰退以及華航是以國際航班為主，在未來幾年內並沒有一個新機型的容身之處。
而且，格雷厄姆提出的24架波音787採購對華航來説也是大幅超出了現有運力需求。如果真花80億採購24架波音787，那麼除了擠佔本來就不充裕的資金之外，買來後它們也將大概率處於使用率低下的狀態，是實打實的虧本買賣。因此華航方面明確表示對此絲毫不感興趣。
買飛機這事還真講究一個“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圖片來源：華航）
當然飛機採購這事也不完全是市場因素導向，政治因素有時候也會有着極為顯著的影響。就比如日本航空那全美國機隊，很大程度上就是“政治掛帥”的產物了（日本航空2019年開始採購了空客A350，算是打破了一貫的全美機隊慣例）。
格雷厄姆的算盤
既然華航的機隊趨勢是轉向歐洲空客，而且毫無必要採購24架波音787，這就使得格雷厄姆提出的要求有些耐人尋味了。
需要指出的是，飛機採購一定程度上有不少政治因素的考慮，而對美國政府來説，在各種場合給波音這個“坐落在北方的合眾國航空長子”拉訂單找生意更是義不容辭的義務，在波音形勢越發不妙的當下更是重要任務了。
4月27日，波音發佈了其2022年第一季度財報。在財報中顯示波音第一季度的淨虧損達到了12.42億美元，而2021年第一季度的虧損則是5.6億美元。財報一出股市立即做出了反應，股價呈自由落體運動，讓美國股民好好體驗了一下中國股民的感受。
財報發佈前後波音股價呈自由落體運動
用波音的説法，如此悽慘的財報包括但不限於以下原因：軍事採購項目減少（美國空軍將削減一半F15EX採購量）、波音777X由於FAA卡審定推遲到2025年、航空業疫情不景氣等。其實説那麼多，千言萬語一句話：沒訂單，沒法交付。
先説沒訂單這事，2022年第一季度波音總共獲得訂單167架，而2021年第一季度則是278架，同比下降了近40%的訂單，接近腰斬。
而由於波音787存在機體結構缺陷問題目前處於無法交付狀態，導致波音無法交付已經生產好的波音787並且生產線接近於停產。
沒訂單代表着沒收入，而沒法交付則意味着非但沒法收尾款還得交付賠償金，一來一去那就是雪上加霜了。根據《西雅圖時報》報道，消息人士透露由於未通過FAA審核，波音787可能要2022年中才能恢復交付，甚至到第三季度都有可能。難怪格雷厄姆竄訪台灣都不忘給波音推銷飛機，這波音真就是處於財務災難之中了。
波音787滯銷，幫幫我們（圖為波音總裁卡爾·霍恩，圖片來源：波音）
而仔細挖掘這次竄訪的帶隊資深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就會發現一個更有趣的事實。他作為資深參議員在美國政界有着極大的影響力，甚至大大超過內閣一些三流部長。值得注意的是，格雷厄姆是南卡羅萊納州的參議員，而2021年3月之後波音的787生產線全部轉移到了南卡羅萊納州的北查爾斯頓工廠（該工廠只生產787這一個機型）。
所以看明白了麼？格雷厄姆之所以在竄訪台灣時點名推銷波音787而不是推銷別的波音機型（737MAX、777等），是在給自己選區裏的工人進行定向“扶貧”呢。畢竟波音北查爾斯頓工廠的上萬名工人可是一個重要票倉啊。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參議員，給自己選區的選民增加工作機會、贏取訂單可謂是“本職工作”，竄訪時推銷飛機更是“恪盡職守”。
而且由於台灣當局與美國政府之間微妙的關係，以及格雷厄姆率隊竄訪時“半官方代表”的身份以及台灣當局的高度重視，更是讓這次“扯起虎皮當大旗”的攤牌推銷像那麼回事了。
別看他在竄訪台灣時一口一個“民主”、“自由”、“捍衞”，核心內容就一個：給我買波音飛機，還得是我的選區裏生產的波音787！所謂的嘴上都是主義，心裏都是生意也莫過於此了。
格雷厄姆於2017年出席787-10的首飛儀式（圖片來源：推特）
當然採購民機這事到底和軍購案不同，雖然政治因素有不小的影響但主要還是經濟因素的考量為主。從台灣當局及華航的反應來看，蔡當局為了博取美國方面的好感甚至為了“感恩”這次竄訪，有不小的概率真有讓華航購買24架波音787的計劃。
那冤大頭要是不想當人形ATM機咋辦？就只能讓媒體捅出來，蔡當局如果否認，那正好順坡下驢不當冤大頭，如果承認那隻好借民意來對抗了。
當然如果華航最後真採購了這24架波音787，蔡當局怕不是又要當作一段“TAIWAN CAN HELP”的“佳話”來宣傳“台美特殊關係”了，就不知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惠美”行為能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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