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蠻：很多人在説“謝謝普京拯救北約”？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曹野蠻】

瞭解斯洛伐克的處境和斯洛伐克人民對烏克蘭戰爭的看法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儘管今天的斯洛伐克是歐盟和北約的一部分，儘管與我們在歷史與現實中關係密切的波蘭、捷克旗幟鮮明地站在西方世界一邊，但仍然有許多斯洛伐克人發自內心地支持俄羅斯。在我們國內，觀點兩極分化的程度極高。

俄羅斯駐波蘭大使被潑紅色染料，圖源：俄新社視頻截圖

親俄人士難以發聲

正如我在上一篇文章中提到的，一些斯洛伐克人非常積極地看待俄羅斯，他們認為俄羅斯是我們的斯拉夫兄弟，不相信俄羅斯會傷害斯洛伐克或其他斯拉夫國家。你甚至可以在斯洛伐克找到公開支持俄羅斯並與俄羅斯政府保持良好關係的政治團體。比如崇尚民族主義的斯洛伐克民族黨。

現在，最大的反對黨方向黨也站在俄羅斯一邊，他們指責美國激化烏克蘭戰爭，並批評斯洛伐克政府向烏克蘭提供武器。這個政黨今天有很多支持者，並且有很大的機會贏得下一次選舉。他們的領導人曾擔任斯洛伐克總理達8年之久。

儘管在歐盟成員國中，斯洛伐克是對俄羅斯最有好感的國家。但今天的斯洛伐克政府也是烏克蘭最積極的支持者之一。官方不僅接納了許多難民，還為烏克蘭軍隊提供了大量支持。因此，許多斯洛伐克人抱怨官方不該介入這場戰爭。

這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因為斯洛伐克政府今天正試圖限制親俄人士的言論自由，稱他們在傳播虛假信息和陰謀論。雖然他們不能禁止斯洛伐克公民支持俄羅斯，但他們能做的就是限制他們在互聯網上説話。

我爸爸成長的年代，蘇聯仍在影響着東歐。這也使得他今天成為了俄羅斯的忠實支持者。我和我爸爸談過，他一直向我抱怨説，今天斯洛伐克沒有自由，因為支持俄羅斯的人被禁止在任何地方發言。許多同樣有着蘇聯情懷的親俄年長者，也是類似的立場，他們站在俄羅斯一邊，但當他們想發聲的時候，都遇到了類似的狀況。我還看到很多人在網上抱怨説他們的評論被刪除了，因為他們表達了對俄羅斯的支持。

我曾經説過，斯洛伐克人害怕俄烏衝突蔓延到東歐，這種觀點沒有改變，因為人們仍在討論，如果俄羅斯有機會的話，可能會在東歐襲擊什麼。當然，這種恐懼感已經稍微減輕了一點兒。人們意識到，俄羅斯軍隊在與烏克蘭軍隊作戰時遇到了很多麻煩，最初的極端恐慌也平息了。

烏克蘭戰爭持續的時間越長，選擇站在烏方那邊的人就越恨俄羅斯。一些人仍然聲稱俄羅斯正在烏克蘭與納粹作戰，許多俄羅斯人或俄羅斯支持者都相信這一點。然而，這不是你在東歐媒體上看到的話題。

大多數人在媒體上看到的是：俄羅斯摧毀了烏克蘭的城市、家園、醫院、學校以及一切。他們殺害烏克蘭公民，強姦烏克蘭婦女，甚至是兒童……無論俄羅斯如何否認這一切，並堅持試圖使烏克蘭去納粹化，俄羅斯攻擊烏克蘭在國際環境中給自己造成的形象損害都難以修復，至少在我們有生之年是難以修復的。

無論弗拉基米爾·普京多少次引用歷史，比較今天的俄羅斯軍隊與抗擊納粹、解放歐洲的蘇聯軍隊的使命，西方人和東歐的年輕人根本不相信他，因為在他們眼裏，他的既定形象就是希特勒。

東歐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未來？

許多國家願意支持烏克蘭，匯款或照顧烏克蘭難民，但他們非常害怕過多地參與軍事援助或武器供應。即使是波蘭這個憎恨俄羅斯的國家，也不願向烏克蘭運送一些重要武器。他們提出向烏克蘭提供戰鬥機，但條件是他們將把這些噴氣式飛機交給在德國基地的美國人，然後美國可以把它們交給烏克蘭。最終，這一計劃遭到了美國的拒絕。

斯洛伐克則不同。自戰爭開始以來，斯洛伐克一直向烏克蘭提供彈藥、地空導彈和反坦克導彈。最近，我們還向烏克蘭提供了S-300防空系統，我們的政府正計劃向烏克蘭軍隊提供我們所有的米格29戰鬥機，還有斯洛伐克製造的祖扎納自行榴彈炮。

我不知道官方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試圖將這些防禦系統交給烏克蘭，這可能是為了提高我國在西方世界眼中的重要性，亦或是期望美國或其他北約國家作為回報進一步保護斯洛伐克。總之這是政府的決定，普通民眾對此沒有發言權。

然而，無論斯洛伐克政府如何試圖與西方國家和北約合作，並支持烏克蘭，有一件事似乎會削弱所有這些努力——斯洛伐克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幾周前，斯洛伐克總理宣佈，斯洛伐克將跟隨其他歐洲國家拒絕購買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但這似乎只是空話。

事實是，今天如果沒有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我的國家就無法生存。目前情況仍然非常不明朗，但隨着越來越多的歐洲國家贊成對俄羅斯能源禁運，斯洛伐克似乎計劃要求歐盟推行豁免，使得我國將被允許繼續從俄羅斯購買能源：俄羅斯石油再持續3年，天然氣無限期……

那麼，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斯洛伐克人和其他東歐人如何看待他們的未來呢？好吧，這取決於你問誰。

許多東歐人在西歐找到了工作和新生活，因此他們和留在東歐的家人支持西方一體化。他們相信西方國家可以為自己創造更好的未來，因此他們將永遠站在西方一邊。然而，也有很多人，特別是東歐的老年人，仍然記得共產主義和蘇聯。

生活在烏克蘭東部的“紅旗奶奶”

斯洛伐克不是蘇聯的一部分，但我們是東歐集團的一部分。這些人説，過去的共產黨政府把人們照顧得很好，提供了就業機會、免費住房、廉價的商品和相對安全的環境，而所有這些都是今天缺失的。

這些人支持俄羅斯，因為他們相信美國和西方制定的國際規則對斯拉夫國家不利，必須終結。他們認為俄羅斯是唯一能夠實現這一目標併為世界帶來新秩序的國家。

因此，正如我在開篇所説，許多東歐國家，特別是斯洛伐克的社會非常分裂，不同的人想要不同的東西。你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支持烏克蘭的東歐人在街頭抗議，或直接前往港口阻止將石油運往歐洲國家的俄羅斯船隻。

另一方面，你可以看到很多人抱怨這些抗議者。局勢非常緊張。人們可以看到世界已經發生了變化，但關於它是什麼樣的變化的看法卻不同。正如我所説，有些人認為俄羅斯將摧毀美國和西方的統治，但其他人則認為烏克蘭戰爭實際上賦予了歐盟和北約更多的權力，幫助這些組織覺醒，並使美國人和歐洲人在軍事合作中更加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很多人在説：“謝謝弗拉基米爾·普京拯救北約！”

在戰爭之前，許多人認為北約是一個沒有實際目的過氣組織，但今天，即使是像芬蘭或瑞典這樣過去沒有興趣加入北約的國家也正在邁出第一步。以前傾向於保持獨立的國家正在尋求像北約這樣龐大團體的庇護，這使更多的人更加信任北約，並很高興他們的國家可以依靠北約聯盟的軍事力量。

實際上有很多人在説“謝謝弗拉基米爾·普京拯救北約”“俄羅斯干得好，讓北約一天天變強了”。這些網友們的看法是，儘管北約在烏克蘭戰爭之前在歐洲有許多成員，但大多數美國人積極參與並向北約投入資金。美國花了過去20年的時間試圖説服歐洲國家提高他們的軍事水平，更多地參與北約並投入更多的資金，但歐洲人對增加軍事投資沒有多大興趣。然而，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攻擊改變了一切。

一些“感謝”普京的評論

許多人相信，未來歐洲國家的軍事能力將會增長，北約的力量也會增長。未來歐洲人不僅有美國人來保護他們，還有一支強大的歐洲力量來保護他們。美國將同樣有能力抵禦任何潛在的攻擊。

對於中國立場的困惑仍在繼續

東歐人民也關注中國在這場衝突中正在做什麼？中國支持哪一方？

與世界其他地區發生的衝突相比，烏克蘭戰爭就在“家門口”，對斯洛伐克人和其他歐洲人民的影響要直接得多，因此沒有一個歐洲國家能保持中立，每個人都在選邊站隊。因此，對大多數歐洲人來説，不可能相信任何國家的中立表態。即使中國政府一直在説自己的立場和原則，但許多歐洲人也不願聽。

歐洲人總是試圖弄清楚中國真正支持誰。大多數人仍然認為，中國作為俄羅斯的好朋友正在支持俄方，但也有人聲稱中國現在支持烏克蘭。這是因為不同的互聯網網站或新聞頻道提供了關於中國的不同層面的信息。

在互聯網上，你可以找到標題為“中國仍然是俄羅斯忠實盟友”或“沒有中國支持，普京永遠不會在烏克蘭發動戰爭”的文章，但你也能看到這樣的報道：“中國正在慢慢改變立場，甚至向烏克蘭提供財政援助”。看到如此矛盾的消息僅相隔幾天就發佈，人們怎能不困惑？

因此，儘管幾個月前大多數人預計中國無疑會幫助俄羅斯，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説，即使中國是俄羅斯的朋友，中國也不會幫助俄羅斯，因為中國擔心這會破壞他們與西方國家的關係，因為對中國來説這比他們與俄羅斯的關係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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