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招聘“鄉村振興協理員”，專家：這不是“上山下鄉”

5月28日上午，應聘北京市鄉村振興協理員的高校畢業生，將進行線上考試。

今年4月，根據中共中央組織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等部門關於實施高校畢業生“三支一扶”計劃的精神，北京市組織2022年招聘北京生源應屆畢業生到農村從事支農工作，擔任鄉村振興協理員。

“鄉村振興協理員”崗位，自2019年即開始招聘。2019年招聘400人，2020年522人，2021年508人，2022年461人。由於今年高校畢業生首次突破1000萬，成為“最難就業季”，這一持續招聘大學生到農村助力鄉村振興的項目，被網絡輿論拿來跟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上山下鄉”運動做對比，認為這是新時期的“上山下鄉”。

據第一財經記者採訪多位專家，認為這是完全不客觀的，二者有着根本區別。而且缺乏人才成為鄉村振興亟待解決的問題，當下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較為嚴峻，就業壓力較大，同時，隨着鄉村價值的提升，鄉村產業開始多元化，逐漸具備了吸引人才的條件，鄉村與有志紮根農村、服務鄉村振興的青年人才存在着雙向吸引、互相需要。

招聘“鄉村振興協理員”的背景

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隨後，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出“支持地方高等學校、職業院校綜合利用教育培訓資源，靈活設置專業（方向），創新人才培養模式，為鄉村振興培養專業化人才”。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也指出要“發展適應城鄉居民需要的休閒旅遊、餐飲民宿、文化體驗、健康養生、養老服務等產業”，“鼓勵高校畢業生下鄉創新創業”。

中國農業大學人文與發展學院教授陸繼霞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客觀來講，農村發展需要懂得新技術、適應新發展、能為鄉村增添新動力的羣體，而這也為招聘高校畢業生擔任“鄉村振興協理員”政策的出台提供了政策依據。因此，這應該是圍繞鄉村振興戰略，培養黨和國家事業發展需要的基層人才，引導和鼓勵高校畢業生到基層幹事創業，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提供人才和智力的支持。

改革開放以來，鄉村一直都是全社會發展的短板，為了加強鄉村的建設，黨和政府出台了許多鄉村人才扶持政策，比如“大學生村官”、“三支一扶”（支教、支農、支醫和幫扶鄉村振興）政策。自從鄉村振興戰略提出以來，進一步加大了鄉村對人才的需求。

農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青年理論研究小組研究人員劉洋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鄉村振興協理員就是加強落實黨中央、國務院的鄉村人才扶持政策、加大鄉村振興戰略的人才保障的重要之舉。高校畢業生素質較高、富有幹事熱情，對提升基層組織鄉村治理能力作用比較突出，面向高校畢業生招聘也有利於緩解高校畢業生就業壓力。

農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團總支書記、助理研究員倪坤曉稱，鄉村振興，關鍵是人才。2018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佈《關於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明確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必須破解人才瓶頸制約。要把人力資本開發放在首要位置，暢通智力、技術、管理下鄉通道，造就更多鄉土人才，聚天下人才而用之”。正是基於人才短缺的客觀現實，北京市作出了招聘鄉村振興協理員的政策部署。

大學生需要就業機會，農村缺乏高素質人才，“鄉村振興協理員”的招聘，也是為了解決雙向需求，但是卻被網上輿論解讀為新時期的“上山下鄉”。

陸繼霞認為，北京市招聘“鄉村振興協理員”崗位，本質上是因為鄉村高素質人才缺口和緩解大學生就業壓力之間形成了雙向需求。過去幾十年的發展中，多重原因使得鄉村人才大量流失，缺乏人才成為鄉村振興亟待解決的問題。同時，也看到當下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較為嚴峻，就業壓力較大。

她説，隨着鄉村價值的提升，鄉村產業開始多元化，逐漸具備了吸引人才的條件，鄉村與有志紮根農村、服務鄉村振興的青年人才存在着雙向吸引、互相需要，而並非政府單方面動員的政治動員。所招聘的也是有志於紮根農村、服務鄉村振興的高校畢業生，以滿足鄉村振興的人才需求。此外，經考試錄用後，上崗的鄉村振興協理員享受國家及北京市相關優惠政策，並設有考核獎勵機制、權益保障機制，這也與“上山下鄉”時期有着根本性的差別。

農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鄉村人才振興研究課題組研究人員雷澤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如果僅從形式上看，“鄉村振興協理員”與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都是安排高素質人才到農村工作，但實際上，“上山下鄉”的目的是讓知識青年接受再教育，而“鄉村振興協理員”是讓高素質人才發揮自身才能帶動促進農業農村發展。一個是接受教育，一個是幫助發展，二者有着本質區別。

“鄉村振興協理員”的特點

對比“鄉村振興協理員”跟以往的“大學生村官”“三支一扶”的區別，倪坤曉認為，主要有三方面的區別。

一是任期不同。根據規定，高校畢業生經過公開招聘，成為“鄉村振興協理員”後，將與所在鄉鎮簽訂勞動合同，合同期為5年，在基層服務年限計算為工齡。“鄉村振興協理員”列入北京市“三支一扶”計劃，任滿1個合同期且考核合格的，頒發《高校畢業生“三支一扶”服務證書》，享受國家及本市相關優惠政策。以往的“大學生村官”“三支一扶”服務期一般是2-3年。

二是待遇不同。鄉村振興協理員的工作生活補貼基本達到本鄉鎮機關從高校畢業生中新錄用工作人員試用期滿後工資收入水平，並建立考核獎勵機制。同時，鄉村振興協理員還享受“五險一金”和一次性安家費，參加重大疾病和人身意外傷害保險。

三是後續發展不同。主要分為“續聘”和“多渠道流動發展”兩個方向。第一，鼓勵鄉村振興協理員紮根農村基層：任滿1個合同期、在村表現優秀的，可根據雙方意願，按規定程序續聘；當選村“兩委”班子成員的，可將合同期延長至村“兩委”任期屆滿。第二，支持合同期滿且考核合格的鄉村振興協理員多渠道差異化流動發展：按規定做好定向考錄公務員工作；組織事業單位專項招聘工作，鄉村振興協理員工作所在基層的事業單位有崗位空缺的，可直接聘用，並不再約定試用期；鼓勵企業吸納人才，支持創新創業和靈活就業；落實考研加分政策，支持繼續學習深造等。

劉洋提到，這都是一種鄉村人才扶持制度，都是主要面向高校畢業生。由於政策出台的時代背景不同，“大學生村官”主要是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服務，“鄉村振興協理員”主要是為鄉村振興服務。“三支一扶”政策一直都有，設置“鄉村振興協理員”就是對第四輪“三支一扶”計劃的貫徹落實，可以理解成前幾輪“三支一扶”的升級版。從服務年限來看，“鄉村振興協理員”服務年限為5年，較“大學生村官”“三支一扶”的2-3年變長了。

雷澤表示，儘管“鄉村振興協理員”跟以往的“大學生村官”“三支一扶”都是引導人才服務鄉村的一種形式，但前者並不是單純將培養農村管理幹部作為目的，因此其招聘對象不同於後者有着比較嚴格的限制，能夠廣泛吸納各類實用人才服務鄉村。同時，“鄉村振興協理員”的工作內容涵蓋農業農村事業發展的方方面面，相對於“三支一扶”主要負責支農、支教、支醫和扶貧工作來説，在人才數量、多樣性等方面的需求更高。

此外，北京市招聘“鄉村振興協理員”，也是北京市政府根據本地實際情況所推出的一項人才吸引政策，但並不是只有北京市才重視人才服務鄉村。實際上，近年來，各地都在探索鄉村人才振興的實現路徑，藉助不同的項目、採用不同的形式吸引人才服務鄉村，雖然名稱不叫“鄉村振興協理員”，但性質相同。

大學生到鄉村就業“雙向吸引、互相需要”

黨的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這是一個管長遠、管全面的戰略。然而，新冠疫情暴發這三年，大學生就業壓力逐年增加，今年又新增就業需求1000多萬。在這樣的背景下，農村、農業能否成為“大有可為”的廣闊天地，既滿足大學生的就業需求，又為鄉村振興帶來真正需要的人才？

劉洋認為，首先，我們不能把緩解高校畢業生就業壓力理解成政府加大鄉村地區人才招聘的首要任務，高校畢業生也不能把鄉村就業作為自己的被迫選擇。鄉村振興戰略是國家的重大長遠戰略，對鄉村而言是一個巨大發展機遇。但另一方面，鄉村發展不足、條件艱苦、缺乏人才，對人才的需求因為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而越來越多，隨着資源投入的加大，未來將吸引更多人才投入到鄉村建設之中。高校畢業生只要肯吃苦、敢拼搏、多奮鬥，一定可以在鄉村這片廣闊天地上闖出自己的一片事業。

陸繼霞表示，農村缺乏幫助村民策劃運營、管理資源的職業經理人，要想讓鄉村成為大學生、各種人才願意來且留得住的地方，就需要創造吸引人才的就業條件。比如，通過城鄉村聯動，推動非農就業，拓展鄉村產業空間，創造更多的新業態。在雲南昆明，有6個村開展了都市驅動型鄉村振興實驗，旨在以城市動能帶動鄉村發展，也打造了一系列新業態，引進鄉村CEO來幫助經營鄉村。

此外，還要配套完善的鄉村公共服務，如醫療、教育、金融等，吸引真正的人才。

在吸引人才方面，在其他省份，也有類似的制度安排。比如四川省，2021年9月，省人社廳公佈了四川省實施第四輪高校畢業生“三支一扶”計劃相關事項。從2021年—2025年，四川省實施第四輪高校畢業生“三支一扶”計劃，全省每年選拔招募不少於1200名高校畢業生從事“三支一扶”服務。

本輪計劃聚焦鄉村振興，引導人才向基層流動。首次提出探索設置鄉村振興協理員等崗位。根據規定，在進一步優化保障政策方面，本輪計劃明確為“三支一扶”人員購買人身意外傷害商業保險、繳存住房公積金等；強化考核獎勵措施，對考核優秀的給予通報表揚並按考核等次給予一定獎勵；加大就業創業幫扶力度等。

再比如在山東，2019年，濟南市公開選聘1300名左右大學生到村擔任“鄉村振興工作專員”。這種崗位是“村級組織特聘崗”，不具有公務員或事業單位人員身份，聘用人員實行合同制管理，由第三方人力資源服務機構與其簽訂勞動合同，合同期一般2年。聘用人員的工作職責是協助做好本村鄉村振興、基礎治理、基礎黨建等工作。“鄉村振興工作專員”的激勵舉措是納入區縣“村幹部後備人才庫”重點培養，任職期間表現優秀的，選拔進村“兩委”班子。

2020年，山東省德州慶雲縣公開招募“鄉村振興服務專員”20人。慶雲縣對於“鄉村振興服務專員”也有一定的激勵措施。例如5年服務期滿，且年度考核均為合格以上等次的，經體檢合格後，採取考核考察的方式公開招聘為鄉鎮事業編制工作人員。

劉洋表示，“鄉村振興協理員”並不是北京才有，其他省份也有類似職位，比如鄉村振興指導員、鄉村振興專員等，在第四輪“三支一扶”計劃的要求下，相信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省份設置類似職位。

（邵海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