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佳山：馬斯克的“瓜”，該從哪個角度吃？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孫佳山】
近期，關於馬斯克收購推特的相關報道不斷流出，爭議也不斷加劇。
在本世紀第二個十年，從喬布斯開始，過去由好萊塢電影當中的英雄人物所承擔的美式“樣板戲”的意識形態職能，一部分已經轉移到硅谷——喬布斯、馬斯克這樣的科技巨頭，逐步開始扮演新的“美國英雄”，展示“美國精神”。
尤其是透過馬斯克收購推特的相關爭議，我們其實可以看清美國當代社會正在進行中的一個重要的結構性轉型。
重新站隊？
首先我要強調，這不是一個二元對立的分析，但的的確確在美國的西海岸和東海岸有着相對涇渭分明的兩個選擇：美國東海岸跟共和黨的關係要相對更密集一些，共和黨在東海岸也有相對更強的話語權。在美國的西海岸，相對來説是民主黨的勢力會強一些。科技公司也好，或者平台型互聯網企業也好，都主要集中在美國的西海岸，這些巨頭也和民主黨有着或明或暗的密切往來。
實際上從特斯拉到SpaceX的興起，都深受民主黨的支持，馬斯克在起步階段和奧巴馬政府有着非常密切的關係，他經常到白宮或者奧巴馬出席的活動上“跑會”，就是為了博得政策支持。
但是當本世紀進入到了第三個十年，更準確地説進入到疫情之後，這一切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過去我們説美國社會正在不斷地呈現出保守化趨勢，這種文化上的和政治上的保守主義的最極端、最奇葩的表現，就是特朗普的那套“讓美國再次偉大”“美國優先”的言論，這顯然背離了當年他們所不斷宣揚的全球化、“地球村”的那一整套理念。
馬斯克收購推特在表面上看是昭告天下的一個陽謀，但背後是以馬斯克為代表的硅谷科技巨頭，其中一部分開始公開“反水”。也就是説他們在政治上選擇了重新站隊，開始由過去民主黨的陣營轉移到了共和黨的陣營，而這其中的一個圖窮匕見的指向標，就是要張羅給特朗普恢復推特賬號，以及公開支持共和黨的候選人。
近期，特朗普與馬斯克“互懟”引發關注。圖為特朗普在TruthSocial上的“爆料”。
保守主義轉向
馬斯克選擇收購推特，並不是説一時興起，在其背後有着一個系統性的佈局。首先從投資上講，推特是一個優質資產。更為重要的是，他也可以就此開始進一步掌握輿論或者輿情。這就意味着他在相關事件當中的話語權會越來越強——畢竟無論是SpaceX也好，還是特斯拉也好，這些公司的估值提升顯然需要“良好”的輿論環境。
當然，無論是西海岸還是東海岸，並沒有説民主黨、共和黨絕對的二元對立，所有的科技精英，並不是説他們全部都是支持民主黨的理念，在他們當中也有一部分是支持共和黨理念的，或者説是支持保守主義的文化觀念和政治觀念的。
這次收購當中，另一個線索就是在我們本土語境下，大家耳熟能詳的彼得·蒂爾，就公開支持馬斯克。他的《從0到1》這些年來在我們本土語境下忽悠得死去活來，曾經被當成科技創新、互聯網創新的經典著作來看。
技術看似是沒有立場的，現實卻教育了我們。彼得·蒂爾所秉持的理念，其實和馬斯克相似，他們都秉持着保守主義的文化觀念和政治觀念。
近期馬斯克又放出消息，宣佈將取消收購推特，並且不惜和推特打官司，就是那種“你告我、我告你”的撕扯。無論這是他具體的談判策略想壓價（確實這麼一大筆收購案一口價不還也太不現實）；還是因為美國股市近幾個月行情不好，科技股大跌，錢真的不夠了，對推特的估值邏輯也變了，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問題。
身背440億美元的官司，馬斯克在希臘度假的照片在網絡瘋傳，圖源網絡。
真正重要的是它折射出的美國社會的結構性轉型，已經超脱出了我們過去所熟知的保守派和自由派、共和黨和民主黨之爭。過去所謂的保守派和自由派亦或共和黨和民主黨，今天都正在呈現出愈發保守主義的極端化的政治傾向和政治訴求。
當保守派和自由派亦或共和黨和民主黨的政治傾向、訴求，都走向越來越極端化的保守主義路徑，在實踐層面都大肆迎合美國的民粹社會情緒的時候，過去二者之間看似巨大的區別也就大大淡化了，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實質差別了。
被忽視的“認知戰”
隨着俄烏衝突不斷持續，我們從其中也看到了很多過去我們看不到的，甚至説是想象不到的問題。比如説關於“認知戰”的討論，我個人在今年2月28號開始，目前已經公開發表了四篇關於“認知戰”的文章。【1】
在過去，我們可能對於戰爭的想象，還停留在海灣戰爭那種現代化科技化的戰爭形態想象上，但是當俄烏衝突爆發之後，關於“認知戰”的討論逐漸浮出水面。
我們以俄烏衝突為參照，就會看得很清楚，傳統範疇的輿論戰也好，心理戰也好，還有法律戰也好，實際上它們的外延被打通了，打通的邏輯就在於，它們開始和全域、全頻譜聯繫起來，可以成為影響整個戰爭發展趨勢的一枚棋子，這也是馬斯克收購推特背後的一個深層維度。
當然，在俄烏衝突中，“星鏈”所起到的作用顯然是被誇大了。馬斯克也一貫擅長運用他自己在社交網絡上的影響，好多輿情其實也是由他參與策源、助推，才點燃起來的。所以，“星鏈”在俄烏衝突當中是不是起到他所宣稱的作用，這裏面其實有一個比較深的意識形態詭辯：
如果你信以為真了，那麼顯然助推了資本的話術，幫它炒估值，幫它做話題，這是一方面。如果你不信，就會覺得，既然沒有啥實際用，“星鏈”就是“人畜無害”的，根本沒有軍事化。
以俄烏衝突為切口，我們可以比較深地看到當代社會，我們的互聯網產業、平台型經濟發展到今天的一個真相：在過去二十多年，我們所想象的、我們所憧憬的、我們所預期的互聯網，作為彰顯我們社會活力的這麼一個空間，它其實不僅是高度政治化的，而且也是軍事化的。
就算以Starlink為代表的企業，在烏克蘭並沒有起到他們所吹噓的作用，而且他們也不在乎你揭穿它——因為他們就是要在這種深度偽造的意識形態策略當中，真真假假地去炒作它的概念和估值。但是這背後的真正問題就在於，人工智能、人臉識別等高科技，終究會充分地運用到戰爭當中，而參戰方可以調用的商業資源、民用資源，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可能以高科技企業的面目出現。
星鏈衞星 SpaceX圖
結語
無論是傳統的好萊塢影視，還是説平台型長視頻網站背後的影視新勢力，它們都在不斷地給馬斯克背書，比如説前一段在我國上映的《月球隕落》當中，就兩次提到了馬斯克，一個是胖的肥宅男，上來就提到：地球遇到問題了，埃隆·馬斯克給我們準備了什麼？後來他們飛向月球，也提到了需要馬斯克的民營航天給他們提供在太空上的加油站。
這也是一開始我們提到的，美國意識形態“樣板戲”的角色轉移，在這裏是不是更具體？好萊塢就是直接在幫硅谷背書，二者之間有着非常直接的共同利益。
假如推特真被馬斯克收購了，那麼美國社會的整體輿論場，社會環境、社會氛圍、社會氣息都還將呈現出進一步的保守化趨勢，因為這個趨勢早已經擺在那裏，只會引發更為複雜的社會反應。而這背後的結果，在文化上並不會給我們提供更為開放的、更為面向未來的、更有生產性的想象力；在經濟上也既不會帶來全球財富的顯著增加，也不會顯著縮小高企的貧富差距。這對於當下的世界而言，顯然並不是什麼積極的信號。
（參與整理：觀視頻 葱鴨老師）
參考資料：
【1】https://hqtime.huanqiu.com/share/article/46zcbsAZ7ZZ；https://hqtime.huanqiu.com/share/article/477wrRCvjHx；https://hqtime.huanqiu.com/share/article/47ORdReDQFv；https://hqtime.huanqiu.com/share/article/47kzQsPJd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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