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裔領跑英國首相之爭：牛津第一、背靠印度“IT行業之父”-張菁娟

【文/觀察者網 張菁娟】最近，在經歷了一場刺激的“逼宮大戲”之後，英國政壇又迎來了一場激烈的爭奪大戰，11進8，8進5，5進4，4進3，在最新的3進2選拔結束後，保守黨即將迎來最終對決。

裏希·蘇納克VS伊麗莎白·特拉斯。

曾對中國咄咄逼人的外交大臣特拉斯，一度被視為首相的最有力竟選人，但在20日的保守黨黨首競選第五輪選舉中，前財政大臣裏希·蘇納克卻以137票獲得了壓倒性優勢，位列第一。

如果他能最終獲勝，他將創造一個英國和印度的雙重歷史，成為史上第一位印度裔英國首相。

蘇納克對首相之位可謂“窺伺已久”。在7月初的“逼宮”潮中，率先向約翰遜發難的就是衞生大臣賈維德和財政大臣蘇納克本人。隨後，蘇納克又在約翰遜宣佈辭職的前一天，迅速註冊了競選網站。

而在更早的2020年2月，走馬上任英國財政大臣的他，就已經是唐寧街11號財相官邸史上最年輕的主人。

這位“80後”印度裔議員目前已經引發諸多關注，除了他的精英身份，他競選道路上也面臨諸多挑戰：有力競爭者伊麗莎白·特拉斯帶來的壓力，妻子疑似2000萬英鎊的逃税爭議……

多家印度媒體也發出提醒，雖然蘇納克的出現已經創造了歷史，但印度人應該清楚地明白，這些印度裔政治新星在風格、觀點、道德和思想上都是“徹頭徹尾的英國人”，印度不應指望從他們那裏獲得任何好處。

蘇納克的最終“命運”，將在9月5日揭曉答案。

絕不減税

持續領跑的蘇納克於1980年出生於英國南安普頓，2015年蘇納克當選英國國會議員開啓他的政治生涯，2020年2月擔任英國財政大臣，成為唐寧街11號財相官邸歷史上最年輕的主人。

剛上任不久的他就面臨新冠疫情暴發帶來的挑戰，不過，蘇納克卻因一系列經濟刺激和經困計劃，扶持了英國經濟，使英國得以保持近幾十年來的最低失業率。蘇納克也藉此嶄露頭角，提高了自己的政治聲望。

他部署的許多支持企業和工人的經濟支持措施廣受歡迎。其中一項“員工保留計劃”，旨在給予因疫情無法工作且未被解僱的僱員，相當於原工資80%的補償，該計劃一出，蘇納克的支持率直線上升。

在新冠疫情的衝擊和俄烏衝突的影響下，英國經濟正被不斷攀升的通脹、高債務和低增長等問題困擾，經濟政策成為候選人爭奪的關鍵點。

今年以來，英國的通貨膨脹率已連破紀錄。英國國家統計局21日公佈的統計數據顯示，為應對新冠病毒大流行給公共財政造成的損失，英國政府季度債務在今年4月至6月間增加到創紀錄的1279億英鎊。

英國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英國6月份消費者價格指數(CPI)達到9.4%，是1982年2月以來的最高水平  圖源： Getty Images

在角逐新首相的節骨眼上，幾乎所有競爭者都宣揚大幅減税以獲得更多支持，但蘇納克卻是個例外。在17日進行的第二場電視辯論中明確指出，他將堅持實施一系列增税措施，以抑制當前高位通貨膨脹。此前，蘇納克宣佈從4月起增加社會保障繳款並在2023年大幅提高公司税，這讓許多保守黨議員感到不安。

在蘇納克看來，作為首相後的首要經濟任務是應對高通脹，而不是他的競爭對手承諾的減税。他還藉此抨擊稱特拉斯的税收計劃是“童話”。他強調，立即減税是有代價的，將造成“通脹上升、抵押貸款利率上升、儲蓄被侵蝕”。

據悉，特拉斯曾表示，她將扭轉4月份的國民保險上漲，推遲增加公司税的計劃，並取消綠色徵税。她認為，通過額外借貸和更快的經濟增長可以擺脱通脹。

而對於減税的問題，蘇納克認為，這是“何時”的問題，而非“會否”的問題，他提出，任何減税計劃都必須押後，直到能“抓住”通脹為止。

牛津大學第一名，背靠印度“IT行業之父”

蘇納克在政壇上的發展離不開他接受的教育，從他宣佈競選的那天開始，蘇納克就講述了自己的人生故事。

蘇納克的父母是來自東非的印度裔移民，在上世紀60年代移民英國，母親烏莎是一名藥劑師，經營一家藥店，父親亞什維爾是一名全科醫生。

重視教育的父母將蘇納克送入英國著名貴族學校温切斯特公學學習，畢業後考入牛津大學林肯學院，學習政治、哲學和經濟學專業，2001年蘇納克以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直接進入高盛投資公司工作，踏上其財經生涯。2004年，蘇納克離開高盛前往斯坦福大學攻讀工商管理碩士學位，並拿到富布賴特獎學金。 2006年，蘇納克獲得美國斯坦福大學工商管理學碩士學位，並在該大學擔任富布賴特學者。

在斯坦福求學期間，蘇納克遇到了現在的妻子阿克沙塔·穆爾蒂，穆爾蒂的父親是印度“IT行業之父”、億萬富翁納拉亞納·穆爾蒂。

博學多才、家境優渥的人設並沒有為蘇納克的形象添色，蘇納克反倒因其岳父的成就和千萬富翁的妻子有鑽減税政策空子的嫌疑而飽受質疑。

蘇納克的岳父被英媒質疑其成就，蘇納克則反擊稱，岳父創造了世界一流的高技術企業，改變了印度面貌，而自己“只要能實現岳父成就的1/10，就能成為一個快樂的人了。”

蘇納克的妻子則被曝常年在英國旅居卻不入籍，利用“非英國税務居籍”的身份鑽英國法律空子，以避免在英國繳納高額所得税，逃税數額可能高達2000萬英鎊（摺合人民幣約為1.62億元）。

4月6日，穆爾蒂收到了一家印度IT企業的約1150萬英鎊（摺合人民幣約為9295.5萬元）的股息，而“非英國税務居籍”的這一納税身份意味着，她不會為印度企業的股息在英國納税。

當地時間2022年2月9日，英國倫敦，英國財政大臣裏希·蘇納克和妻子阿克沙塔·穆爾蒂攜7.3億英鎊的財產首次登上《星期日泰晤士報》富豪榜。 圖源：視覺中國

“一邊放任妻子利用法律避税，一邊要求數百萬工人多繳税，”英國工黨領袖斯塔默怒批蘇納克的行為太過虛偽。原來，在穆爾蒂收到股息的當天，英國政府上調了1.25%的國民保險繳納比率。這讓籠罩在疫情和烏克蘭危機下的英國民眾難以負擔，並懷疑蘇納克從妻子的納税身份中受益。

面對英國輿論聲討，夫妻二人進行了回應，蘇納克向媒體表示，妻子熱愛她的國家印度，最終會回到那裏照顧她的父母，僅因為她嫁給了我就要她放棄原本的國籍是不合理的。穆爾蒂則發表聲明稱，未來將把自己在全球範圍內的收入全部都在英國納税，並表示不希望自己的納税者身份讓丈夫分心或影響家庭，她強調，“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履行規定，而是我想這麼做”。

儘管二人竭力辯護，但一顆不信任的種子還是在英民眾心中埋下。

拋卻妻子不談，蘇納克本人也有為人詬病的地方。英媒曾爆料，在蘇納克擔任大臣前，曾持有美國綠卡。而美國綠卡持有人被要求必須為其全球收入繳納美國税款，並承諾美國是他們永遠的家。

然而，作為英國財政大臣，蘇納克不僅為英國税收設定標準，還以英國政府代表的身份，與美國政府就互聯網巨頭的繳納税率進行過談判，使其廣受英國各界譴責。更令人乍舌的是，在履行財政大臣職責的同時，蘇納克還一直在向美國政府納税。據蘇納克的發言人透露，蘇納克此前一直都向英國和美國兩國繳納雙重税款。

直到2021年10月，即蘇納克擔任財政大臣後的第18個月，蘇納克利用第一次公務訪美的機會才交還綠卡、放棄了美國永居。

除此之外，蘇納克還曾因參加約翰遜封城期間的派對而遭罰款，這也讓他無法與“派對門”徹底擺脱關係。

足以載入史冊，但“是個徹頭徹尾的英國人”

在長期的實踐中,英國政黨建立的一套較為完整的領袖產生機制已經成為彰顯其民主化優勢的標誌。數百年來，印度人一直在向英國移民，少數族裔也逐漸滲入英國政府的多個關鍵部門。

英國少數族裔主要由三大羣體構成：印度裔、巴基斯坦裔、孟加拉裔。其中印度裔佔英國總人口比例最高，根據2011年英格蘭和威爾士的人口普查，有140萬印度裔居住在英國，佔居民總數的2.5%。

從18世紀開始，英國人通過東印度公司與印度人打交道。美國歷史學家理查德·T·謝弗（Richard T Schaefer）告訴《印度快報》稱，“這是典型的移民上層和土著下層居民之間的接觸。”但他指出，這種帝國-殖民關係仍然很重要。隨着早期移民的腳步，印度商人開始陸續移民英國。在20世紀後半期一共出現過兩次移民大浪潮，第一次，大批印度人從印度和肯尼亞、烏干達等地陸續移居英國，當時他們被招募來填補英國戰後重建的勞動力短缺；第二次，相對富裕的移民者試圖在英國建立社區，以吸引印度工人階級。

謝弗指出，合法印度移民在許多英國人心中的形象與非洲人或西印度人完全不同。他們被視為一羣“可能受過教育，有教養，能夠勝任相對高級的工作”的人。

英國國家統計局（ONS）發現，雖然普通少數族裔員工的工資比白人員工低3.8%，但印度人和中國人的工資較為客觀，研究還發現，非英國出生的印度人比在英國出生的印度人收入低4%。

在某種程度上，謝弗的説法解釋了為何印度裔能挑起英國政治的大梁。在約翰遜“辭職風波”未起前，他的內閣中共有三位印度裔大臣，且均身居要職，它們分別是蘇納克、內政大臣普麗蒂·帕特爾（Priti Patel）、商業、能源和產業戰略大臣阿洛克·夏爾馬（Alok Sharma），但目前僅剩帕特爾一人。

英國政府網站截圖

除此之外，在第二輪保守黨黨首競選中被淘汰出局的英國總檢察長同樣也是印度裔。根據英國下議院的統計，在2019年大選中，有65名少數族裔議員當選。

曼徹斯特大學政治學教授福特（Robert Ford）也表示，隨着越來越多移民進入各國政壇、形塑政治環境，一位少數族裔領導人現身，雖然不是解決社會不平等的靈丹妙藥，卻能夠立下標竿、改變各國看待自己與他人的方式。

另據印度《電訊報》報道，儘管少數族裔競選者所在選區的非白人選民幾乎可忽略不計，但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政治吸引力，這足以證明少數族裔已融入英國社會。

不過，報道指出，在當代英國，階級的重要性仍超乎人們的想象。凌駕於社會層面之上的是語言，能否流利且口語化地説英語仍然是獲得政治聲望的最大考驗。除此之外，如果能較好維繫在中學和大學裏建立起的人際關係也會有所增益。

因此，《電訊報》認為，蘇納克被視為約翰遜的接班人並非偶然，光是蘇納克的教育背景就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幫助其自然而然地融入英國社會。而無論最終的選舉結果如何，蘇納克進入最終角逐的事實表明，英國人對非白人少數族裔的態度已發生了變化。

蘇納克是一名虔誠的印度教徒，每週末都會去印度教的廟宇。2020年11月，蘇納克成為第一位在唐寧街11號官邸外點燃蠟燭慶祝印度排燈節的大臣；去年，蘇納克還在排燈節期間發行特殊收藏硬幣，以紀念印度獨立運動領導人聖雄甘地的生平和遺產。

這枚圓形硬幣以印度國花蓮花為特色，還印有甘地的名言——“我的生命就是我的信息”，是英國皇家造幣廠為慶祝印度教排燈節而鑄造的收藏幣之一。

但報道強調，如果蘇納克最終真的戰勝了特拉斯，印度人應該明白，他雖是印度裔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英國人”，在風格、觀點、道德和思想上都是英國人，印度不應指望從他那裏得到任何好處。

然而，在《印度快報》看來，蘇納克印度裔的身份格外亮眼，稱英國即將選出首位印度裔首相將是一件足以載入歷史的事件，是印度軟實力在全球範圍內的最好展示。印度swarajyamag網站則表示，印度人目前對蘇納克競選一事興趣頗豐，希望其勝利。是因為“印度人有這種可憐的需要，他們會聲稱任何印度裔外國人的成功都來源於印度。”

如果蘇納克如願當選保守黨下一任黨首，那麼這就意味着英國將迎來歷史上第一位印度裔首相，也是英國歷史上首位非白人首相。

《電訊報》指出，無論最後保守黨黨首之位花落誰家，這次角逐都證明了該黨在擁抱種族多樣性方面取得的勝利，然而，正如《經濟學人》所説的那樣，改變人的階級往往比改變人的種族來得容易。

值得一提的是，在海外擔任國家領導人的印度裔人士不在少數。據印度Wion電視台網站介紹，全球目前共有5位現任領導人有印度裔背景，他們分別是美國副總統哈里斯、葡萄牙總理科斯塔、圭亞那總統穆罕默德·伊爾法恩·阿里、毛里求斯總理賈格納特及總統魯蓬、蘇里南總統鮑特瑟。而歷史上，全球共有十位國家最高領導人為印度裔，他們分佈於馬來西亞、斐濟和愛爾蘭等多國，而在毛里求斯，印度裔政治家掌權的次數高達9次。

隨着保守黨議員選出兩個黨首候選人，英國議會也要進入夏季休會期。

按照保守黨競選流程，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裏，蘇納克和特拉斯都將各自在全國各地進行巡迴拉票，爭取全英“草根”保守黨員的選票。他們會在各地發表政治演説，並直面選民的質疑。

約16萬名保守黨成員將對兩名候選人進行選擇，通過郵寄選票的方式選出新黨首，結果將於今年9月5日公佈。由於保守黨目前為執政黨，因此新任黨首將直接成為英國新一任首相，屆時鮑里斯·約翰遜將移交首相辦公室的鑰匙。

然而，無論唐寧街10號將迎來哪位新主人，都將面臨英國當前高通脹、高額債務、經濟增長低迷、民眾生活成本飆升，以及約翰遜上台醜聞纏身後公眾對政治缺乏信心等一系列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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