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和平:我在長三角珠三角調研,發現中國經濟增長新動能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曹和平】
過去一個月,我在長三角、環渤海和珠三角地區調研,感受到中國經濟復甦的信息,聽我講三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我在無錫宜興市調研一個做地下管廊的工廠,地下管廊就是一個小區、一個工業園區在地底下有非常複雜的管道連接,比如清潔水管道、自來水管道、污水管道、綠化水管道,另外還有電網等各種各樣的非常綿密的管道網絡。

江蘇連雲港地下綜合管廊項目快速推進。圖源:視覺中國
我原來在北京住的地方,小區樓前管道設計不智能,每次維修護理都需要把整個地面挖開,完成後又重新鋪好路面。我住了10多年,小區把地面拉開了兩三次。
這次我調研專門生產地下管廊的工廠,這個工廠給地下管廊做了一個相當於人體腎臟功能的設備,每個管道都有獨立的輸送處理通道,在管道最低的地方,有一個兩隻手臂合圍那麼粗的容器,容器裏面有一層層的結構,可以將管道內的東西打碎存儲下來。每過一兩星期,會有專門的員工將裝滿雜質的容器更換,把新的容器放下去,管道特定位置都有專門的儀器來測量温度、水壓等數據。
這個工廠不生產管廊,它專門生產這個具有旋轉、連接、粉碎機制的容器,相當於將大工業經濟、流水線、模塊化、大車間生產過程的每個環節給智能升級了,管道變成了一個智慧智能管廊,加上系統檢測和人力,就能夠自己檢修和清潔。
這樣就把小區和工業園區裏的管廊壽命,從兩三年修一次,變成了十幾年修一次,整個管道系統原本20年修一次,現在30年都不用換,結果企業的訂貨量超高速增加了,原來做3噸、5噸的標準尺寸,但這個智能管廊出了名以後,企業給的訂貨是千奇百怪,為什麼訂單千奇百怪呢?
因為小區管道最低的地方,有些不夠兩米,僅僅是一米左右,不能形成一個圓筒形狀,需要一個扁平狀的容器,需要特殊定製的智慧管道樞紐節點或處理點,企業生產同等的產品,重新把容器做一遍,但價格是原來的1倍到1.8倍,成本沒有太多變化,特種訂貨單使得利潤增加了80%。
過去三年,無錫這家企業營收和利潤率連續增加,這就是產業數字化,當存量產業向智慧智能方向過渡的時候,硬件和基礎設施升級需要的單元性生產需求變大了。
企業給工廠配套了垃圾、污水和沉澱物的容器處理,就形成了一種新的需求。而這種需求存在於原有的經濟模式中,但原來不能智能化、智慧化、模塊化、單元化地處理,導致管廊管道的使用週期縮短,使用效率降低。
這就是存量產業數字化升級之前,工業單元化智能處理的一個特殊觀察點。
第二個故事發生在蘇州花橋數字經濟開發區,花橋緊挨着上海青浦,花橋區街道跟上海青浦區就是犬牙交錯的狀態,馬路上這棟樓歸屬上海青浦,另外一棟樓可能就歸屬蘇州花橋。

圖源:中國江蘇網
我調研參觀了一個大數據公司,騰訊和中國移動都在租用它的數據庫存量,企業從中經公司租來了房子,大概有32萬平米,相當於中經公司這個房地產商,在上海和蘇州兩個城市的經濟交匯區蓋了32萬平米的大樓,上海和蘇州從這個地方來存取數據,路程最短最便捷,兩個地區交界處是一個天然的數據存儲中心。
我問中經他們成本收益能持平嗎?他説,“曹老師,我的流動性能持平,當月收入大於租金,但是以前投資購買土地、基礎設施和大數據庫,有資金成本的回籠,把這塊對摺算下來,成本收益還不能持平。”
他跟我介紹説,公司有24000個機架,一個機架有20個服務器,一共是48萬個服務器,一個服務器相當於100-150個筆記本電腦或桌面電腦的儲量。
我第一次在花橋看見房地產商建好房子後,不再是把房間軟包裝,變成一個民用住宅或公寓,而是把空調安裝好,裝上一個個機櫃,租賃給別的企業,這難道不是房地產企業的轉型嗎?當其他的房地產企業都賣不出去樓的時候,它的租金已經能夠回本。
他們做的很好,我對此很驚訝,沒想到兩個星期後,我在深圳調研的時候,看見另一家企業,名字叫易欣,同樣做數據存儲服務業務。
我問他們的成本收益情況,結果他們的報酬遠比花橋這家高多了,我很納悶,同樣辦數據庫,為什麼這家報酬率高這麼多?他帶我進去看,原來他家的空調不像蘇州大數據公司,蘇州廠家的空調安裝設置跟原來房地產公司的空調是一樣,都是中央空調集體送風,服務器運行發熱,空調從上面送涼風,把服務器冷卻下來。
深圳這家公司太聰明瞭,它把空調機放在服務器和服務器之間,甚至給每層服務器之間都通了涼風管道,它的單元消耗電量是1.14度,深圳那時候比蘇州熱的多,而蘇州工廠消耗電量是1.31度。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工業企業的淨利潤在1.5%左右,光電費這一項就可以節約不少。
不僅如此,這家企業單位面積的服務器更多,可以裝40多個服務器,數據更多。在數據多的基礎上,如果數據同質化特別好,就可以形成數據的超算,用簡單的搜索算法,就可以形成同等數據量和同等含金量的價值資源,這就是數據資源價值化。
這就是精細化、單元化管理,換句話説這家企是量體裁衣為服務器大數據庫存儲,提供了一個特種的空調保温設備,而不是簡簡單單把工廠車間的模式用過來,技術平移過來很簡單,但是現在人家做得好、做得早。結果是它的經濟盈利模式和單位報酬率比對手高,所以説廣東企業在數字技術方面的創造有其獨到之處。
這家公司不僅做數據存儲服務,還把數據價值租賃給別人。數字儲存服務是一年一租,一平米的租金每天500塊錢,大量數據可以通過國家一網通和相關部門進行脱敏處理,處理完的數據可以租給好幾個企業,這就是數字產業化,數字產業化能夠發現數據的價值,形成新的服務,使得整個經濟總量增加了。
這三個故事一總結,我們就會發現中國從大車間、流水線、模塊化生產向數字經濟過渡的時候,產業數字化替代經濟,數字產業化創造經濟,加上數據資源價值化,這三個報酬率合成起來,使得中國經濟的增長點跟原來完全不一樣了。我在長三角地區感受到了中國數字經濟潮湧式發展的動力學過程,中國經濟出現了新的發動機。
調研中,我還看到企業正在學會在疫情下管理車間和廠區,企業為了保障生產結果,比如在進貨的時候,貨物假定來源於一個“躺平”國家,海關安檢只能消滅最外層包裝的新冠病毒,而夾層是沒法消除了,企業會拆開用獨特的空間進行層層消殺,將病毒傳播和蔓延的源頭清除。

上海:長三角進出口分撥“滿負荷”運轉。圖源:視覺中國
之前調研,上海寶鋼集團第十六分廠因為沒有封閉管理,車間有27個員工都染上了新冠病毒。現在,每個車間和廠區進行分區管理,生活區和工業區有專門的紫外線消殺通道,每個車間單元式管理,有點類似於我們現在用的場所碼,精細管理,這樣防疫的壓力自然小很多了。
現在的防疫管理能夠精準到樓棟,行程卡去掉星號就是公共部門防疫信心增加的一個表現。北京到上海旅遊,只需要看是否經過了特殊小區,而不用層層檢查地區的疫情狀況。換句話説,新冠病毒在中國的消費、生產和公共管理三個環節中,已經變得常態化。三年來,人們學會了應對新冠病毒的社會能力,中國社會也有了應對管理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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