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響禁售燃油車第一槍，為什麼是海南？

2022年8月27日，第四屆世界新能源汽車大會正式開幕。這次大會，在北京、海南兩地的線上、線下同時進行。

值得注意的是，這次大會的主辦地之一的海南，幾天前剛剛發佈《海南省碳達峯實施方案》（以下簡稱《方案》），明確提出到2030年，海南全島全面禁止銷售燃油汽車。

事實上，近期汽車行業乃至全社會，都對全面禁售燃油車一事展開了激烈討論，贊成者不少，反對者也有之。

那麼，打響禁售燃油車第一槍的海南，準備好了嗎？

三亞海邊的新能源充電樁。圖/視覺中國

為什麼是海南？

在剛剛舉辦的第四屆世界新能源汽車大會上，長安汽車董事長朱華榮就建議將我國停售燃油車提上議事日程。朱華榮認為，中國汽車產業已經初步具備了停售燃油車的基本條件，建議國家相關部委和產業、行業來明確研究傳統燃油車的期限，引導企業和全社會有序向新能源轉型。

今年4月，國產品牌比亞迪宣佈2022年3月起停止燃油汽車的整車生產；8月，長城汽車的哈弗品牌宣佈2025年新能源汽車銷量佔比將達80%，2030年正式停售燃油車。

在鋰電研究行業專家、真鋰研究首席分析師墨柯看來，目前國內迫切需要新的經濟增長的引擎，新能源汽車就是非常好的方向，能夠承擔着這樣的角色。

具體到海南，之所以成為全國第一個出台相關政策的地方政府，並非一時興起。

早在2018年4月，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島嶼經濟”分論壇上，時任海南省省長沈曉明（現任海南省委書記）就表示，海南省政府將出台一項關於新能源汽車的規劃，做到2030年全島使用新能源汽車。

不久後海南出台的《關於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指導意見》就指出，要加快推廣新能源汽車和節能環保汽車，在海南島逐步禁止銷售燃油汽車。

而此次海南推廣的動作，遠不止禁售燃油車。上述《方案》指出，到2025年，海南的公共服務領域和社會運營領域新增和更換車輛使用清潔能源比例達100%，非化石能源消費比重提高至22%以上，可再生能源消費比重達到10%以上。

四季如夏被認為是海南推廣新能源汽車的一個天然優勢。“電動汽車最適宜運營的温度是0℃-25℃，低於0℃，實際續航里程確實會變短。”墨柯表示。

墨柯告訴中國新聞週刊，相比開冷空調，開暖空調對電池電量影響更大，所以會出現電動汽車冬天掉電較快的現象。

以北京情況看，中國新聞週刊從多位駕駛新能源汽車的網約車司機處瞭解到，多種型號的電動汽車，冬天都出現掉電較快的情況。“如果汽車實際續航里程是300-350公里，夏天充一次電可以跑這麼遠，但冬天充一次電，大概能只跑200公里左右。”一位網約車司機這樣説。

除了氣候條件，海南作為一個島，也有着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

目前，海南在建的環島旅遊公路主線總里程988.2公里，貫穿海口、瓊海、三亞等沿海12個市縣和洋浦經濟開發區。而海南環島自駕路線的經典路線，自駕里程一般在600公里左右。

而目前，包括特斯拉、比亞迪、蔚來等多款主流電動汽車的續航里程，已經宣稱可以達到600公里到700公里。

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副秘書長師建華認為，國家的規劃是到2030年新能源汽車佔到新車銷量的一半，而且剩下部分也是混合動力為主的新燃油車為主。

“從理論上説，海南作為一個島，率先實行上述低碳發展規劃，符合目前的趨勢。”他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

根據海南省工業和信息化廳的數據，今年上半年，海南推廣應用新能源汽車3.81萬輛，完成年度推廣任務進度（5萬輛）的76.28%，同比增長133%；新能源汽車在新增車輛中佔比達37.93%，高出全國平均水平18個百分點。

截至今年6月底，海南省新能源汽車保有量已達15.9萬輛，佔汽車保有量的8.91%，高出全國平均水平5.7個百分點，保有量佔比僅次於上海，居全國省級地區第二。

2021年，海南省新能源汽車保有量增速達91%，在全國各省份位居第一。

“完全來得及”

不過，在行業內，並非每個人都對海南2030年全面禁售燃油車抱有樂觀情緒。

“以現在新能源車型的成熟度，禁售燃油車又有幾分保障？除此之外還有基礎設施建設問題。”談到海南未來禁售燃油車一事，全國乘用車市場信息聯席會秘書長崔東樹向中國新聞週刊表示。

海南作為全國新能源汽車試驗的先鋒區，其面臨的問題一定是全國其他地區普遍面臨的，基礎設施的問題首當其衝。

最近，全國對於充電樁的支持在加碼。8月25日，交通部與國家能源局、國家電網、南方電網聯合印發《加快推進公路沿線充電基礎設施建設行動方案》的通知中提到，力爭到2023年底前，具備條件的普通國省幹線公路服務區（站），能夠提供基本充電服務。

但在墨柯看來，目前全國各個地區的充電樁等設施，還存在嚴重的不足。

“我們最近調研的結果是很多充電樁利潤太低，所以企業積極性不高。如果在城市核心的繁華地帶，地租成本過高；在公路沿線區域，地租低了，又面臨車流量不足問題。”墨柯坦言。

在有限的充電樁下，不少新能源車主甚至戲謔“充電1小時，排隊4小時”。

墨柯認為，海南既然要做全國第一個全面禁售燃油車的省份，需要重點發力充電樁行業。

而長期以來，充電樁進小區一直是難題。

“消費者對快充要求越來越高，因此電網設施的改造是大問題，目前新小區電網都已經配套到位了，高電壓基本都能提供，但比較老舊的小區，電網的改造難度太大，甚至可以説不太現實，因為成本過高。”墨柯表示。

據瞭解，海南當地不少老舊小區由於地方狹小，停車位少，小區車位安裝消防安全設施成本高，涉及利益主體多，協調難等問題，充電樁進小區受到了極大制約。

海南電網也在嘗試解決相關問題。該公司相關負責人對媒體表示，針對老舊小區供電系統負荷不足、增容成本無人擔負的問題，已實施抄表到户的小區，如果需要大量增加充電樁，供電部門將根據實際需要，對小區供電設備進行優化和增容，費用由供電部門承擔。

不過，當地還有不少未實施抄表到户的小區。“對未實施抄表到户的小區，海南電網公司已與充電樁安裝企業展開合作，將合力改造電力設施。”上述負責人表示。

在師建華看來，海南作為一個省份，在當地政府推動和支持以及各方配合下，全力建設基礎設施，以2030年禁售燃油車這個時間節點看，完全來得及。

最終還要依靠市場

截至6月底，全國新能源汽車保有量達1001萬輛,佔汽車總量的3.23%。其中,純電動汽車保有量810.4萬輛,佔新能源汽車總量的80.93%。

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新註冊登記新能源汽車220.9萬輛,與去年上半年新註冊登記量相比增長100.26%,創歷史新高。

但相比全國3.12億輛的汽車保有量，新能源汽車的佔比還比較低，空間還很大。

海南之外，近期多個地方政府也相繼出台促進新能源汽車發展的政策。

比如，2021年11月，山東啓動新一輪“四減四增”行動，上述行動規定，在重污染天氣應急期間，全社會統一使用國五及以上排放階段或新能源車輛運輸。

2022年5月，北京市印發《北京市“十四五”時期交通發展建設規劃》的通知顯示，在“十四五”時期辦理貨車通行證，4.5噸以下物流配送（不含危化品運輸車輛、冷鏈運輸車輛）100%為新能源汽車。

墨柯認為，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地方政府出台促進新能源汽車發展的策略。“應該還會有出台禁售燃油車的地方政府，不一定會是類似海南省這樣的省級行政單位，更可能是城市，在相應的轄區範圍內來制定相關目標。”墨柯預測。

值得一提的是，近一年來，新能源汽車以及上下游產業鏈，經歷着嚴峻的考驗。

相比基礎設施建設，不少行業專家對於新能源汽車本身的發展以及出現的問題，更為關注。

“消費者購買新能源車，其實更關注安全、價格以及交付時長等問題。”師建華表示。

儘管是鋰資源大國，但由於我國鋰礦整體品位較低且開採難度大，目前我國大部分工業用鋰仍依賴進口。

數據顯示，進口價格方面，2022年7月，我國碳酸鋰進口均價為62498美元/噸，同比增長達878%。其中，智利進口碳酸鋰均價為67466美元/噸，均價較6月環比小增2%。

而這直接影響着鋰電池的成本，影響着新能源汽車的成本。近期，包括特斯拉、比亞迪、小鵬等多款主流電動車，迎來漲價潮。

師建華認為，未來新能源汽車的推廣，不僅依靠區域性的政策試點，更依賴能否解決現在產業所焦慮的問題，能否適應產業發展的客觀規律，因為光依靠行政推廣不可能長久，最終還是要依靠市場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新能源汽車產業能不能在2030年左右，把現在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徹底解決，包括芯片短缺、電池材料成本高企、電池穩定性、電池續航里程衰減、電池高温低温適用性等問題。”師建華表示。

（記者 趙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