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萬元自行車“一車難求”，普通工廠卻沒活可幹

“我們工廠附近的不少廠子都沒活幹了。像車架廠這些，今年的生意比較冷淡。”天津新速度自行車有限公司創始人聶文雷的感受與這個夏天掀起的自行車銷售熱潮形成鮮明對比。

也就在幾天前，16.5萬一輛的愛馬仕自行車在北京和上海快速售罄，大量上萬元的中高端自行車在多地門店“一車難求”引發眾議。看起來熱鬧的背後，自行車製造大國的製造商們卻在努力撐過這一年。

暴漲後回落

早在疫情暴發的第一年，大量自行車製造商和外貿企業就迎來了訂單暴漲的時期。

疫情的不確定性和降低聚集風險的需求，讓私人出行方式和運動健康受到追捧，也掀起了自行車騎行的熱潮。更重要的，還有疫情下歐美國家給消費者實實在在發出的補貼。

圖源：第一財經

義烏隆達車輛商行經營户吳亞萍在2020年迎來了“做生意20年以來最好的一年”——一兩個月就完成了全年的銷量。

“2020年，工廠裏的自行車是做多少就能賣多少，很多訂單都做不出來。”聶文雷告訴第一財經，那一年，公司年營收的增幅超過100%。從2021年7月開始，增速開始有所放緩，但全年的增幅仍然在50%以上。今年，隨着全球經濟萎縮，海外市場飽和，以出口為主的他們面臨訂單大幅下滑的挑戰。

“現在來看至少是沒有增長的，預計今年能基本持平。”聶文雷説，8月內銷市場的一小波熱度，主要是高端品牌，作為中低端的自行車製造外貿商，這些熱鬧和他們並不相關。

由於內外貿的生意都做，吳亞萍告訴第一財經，今年中高端的自行車賣得更多。

作為自行車生產大國和消費大國，中國的自行車整車產量約佔世界總產量的60%，整車出口量佔世界自行車貿易總量的65%以上，國內消費量居世界前列。

中國自行車協會的統計稱，去年中國自行車產量7639.7萬輛，出口6923.2萬輛。其中有着高附加值的競賽型自行車、山地自行車增長明顯。然而，不少中高端自行車的核心部件仍主要依賴進口，相關產能依然不足。

今年8月，在國內一些電商平台和線下門店，崔克、小布等品牌的中高端車型長期缺貨，銷售火爆的消息登上了熱搜。16.5萬一輛的愛馬仕自行車更是引發關注。

作為智能出行領域的科技企業，蘇州猛獅智能車輛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曾憲勝告訴第一財經，如今行業內已經很少有供不應求的情況。像愛馬仕、崔克這樣的高端自行車“一車難求”，更多是個案，對整體行業沒有多大的帶動作用。

“像崔克這樣的高端自行車鋁合金的平均單價在4000元以上，碳纖維的均價在3萬元以上，一般單個店的庫存本身也不會太高。畢竟客單價擺在那裏，個別店鋪缺貨很正常。”曾憲勝提出，再加上現在的週轉率變差，交貨期拉長，如果沒有做好準備很可能會缺貨，“主要是供應鏈沒有以前那麼順暢了”。

與市場熱度對應的，是包括車架工廠在內的供應鏈的忙碌程度。而前兩年市場火爆帶來的原材料短缺現象，已經不再。

“即使是芯片，自行車行業也基本上不缺了。”曾憲勝説，去年和前年全球疫情導致供應鏈間歇性中斷，再加上炒作加劇了原材料緊缺的程度，去年大週轉率下降讓大量貨物漂在海上，使得今年很多海外買家手裏都還有庫存，進而讓整體行業都放緩了腳步，“需求不緊張了”。

作為自行車成品組裝的工廠，聶文雷感受到的周邊小微零部件供應商的狀況還要現實。

“我們周邊有很多供應商，包括零部件、車架廠和烤漆等。去年和前年供應商給我們的都是限量的，因為要照顧到每個客户，但今年是要多少就給多少。”他説，平時自己也會經常去附近的供應商工廠看，老闆的反饋大都是，“今年不好乾，沒活了，和去年前年差太多了”。

作為整車廠和外貿商，聶文雷今年也不敢批量生產或保有庫存，因為去年還剩了幾千輛的訂單，做好了還沒發貨。

即使是當年風靡全國的鳳凰牌自行車，如今也面臨營收與利潤雙雙下滑的挑戰。

8月23日晚，自行車國貨品牌——上海鳳凰（600679.SH）披露了2022年半年報。2022年1月1日～6月30日，公司實現營業收入約7.67億元，同比減少34.88％；實現歸母淨利潤約5317.11萬元，同比減少14.51％。兩位數的降幅，與2021年兩位數的高速增幅形成明顯落差。

圖源：第一財經

上海鳳凰半年報提出，上半年中國自行車行業運營面臨不少困難，與2021年同期相比，產量、銷量、出口和效益等方面整體呈現下降趨勢。其中，1～4月份，自行車產量同比去年下降15%左右，特別是國內疫情散發造成上游供應停產或短缺、安全庫存增加和運輸週期拉長等情況，讓中小企業生產經營面臨更多困難，行業運行存在較大下行壓力。

在效益方面，上海鳳凰認為，困擾行業的原材料、人工、物流、海運等成本大幅提高的問題依然持續，上半年多個主產區相繼出現疫情，停工限產的防疫措施影響了正常生產經營，而國內市場競爭激烈，消費者難以承擔全部上游漲價成本，因此，今年4月，包括自行車在內的耐用消費品出廠價同比下降了0.1%，企業承擔了較大的成本壓力，利潤空間進一步壓縮。

至於出口，上海鳳凰在半年報中提出，因地緣政治、全球通脹、匯率變化等因素，國際購買力下降，行業出口面臨挑戰。自行車整車和零部件出口額增速自2021年第四季度以來有所回落，其中自行車出口增速降幅較大。

根據中國海關的數據，2022年上半年，中國共出口自行車2422萬輛，同比下降31.4%；出口額130.76億元，同比下降16.9％。

挑戰下求生機

在經歷過資本的追捧後，共享單車進入“退潮”期，這讓包括上海鳳凰在內的不少製造商坐上了“過山車”。全球疫情下，普遍迎來暴漲的自行車製造貿易商再次迎來陡坡，似乎也不再是什麼新鮮事。

對於他們中的多數而言，即使大幅下滑，如今的營收表現仍然比疫情前更好。隨着全球出行限制陸續放開，“宅經濟”逐漸轉向“户外經濟”，不同品類和區域之間的差異也在凸顯。

“今年同比去年和前年下降得很厲害，但相比疫情前還是增長的。”曾憲勝表示，由於毛利率太低，他們在2020年下半年放棄了國內共享助力車的訂單，更多發力電動自行車的出口，“去年電動自行車的增幅超過普通自行車，後者應該會被電動助力車逐步取代。”

B2C跨境電商平台速賣通的數據顯示，電動滑板車成為增速最快的整車類目。其中，俄羅斯和歐洲市場在過往的兩三年經歷快速發展期，目前處於穩定增長。而美國也進入了快速發展期。比如，8月的第一週，美國電動滑板車的需求量暴增，直接翻了3倍，銷量同比增長了113%，發生支付的買家數量也幾乎翻倍。

上海鳳凰的半年報顯示，1～4月，電動自行車產量同比增長10%以內，自行車子行業盈利能力面臨挑戰，電動自行車子行業營收、利潤穩中有升。

面對市場下行的挑戰，曾憲勝他們做的是更加註重產品的研發，讓產品創新升級，從而不斷刺激老市場、激發新市場。

圖源：第一財經

從6年前就開始全力轉型跨境電商的聶文雷，也在疫情下收穫了韌性，並在不確定性加劇的大環境下，降低庫存，加速開拓品類，做小額訂單生意，這意味着，今年的主要目標不是做大業績，而是保證利潤。

“去年（的備貨策略）是多量，今年是少量多款。”聶文雷説，“現在是市場缺什麼就做什麼。”線下獲客效果不好，就繼續發力線上，從阿里巴巴國際站上多找機會，一方面結合平台發佈的熱賣款式和行業的定向數據來加快拓品速度，縮短獲利回款的週期；另一方面，加大直播、短視頻的推廣力度，積極開拓市場。在求得生機的同時，他們也會不斷向中檔車的方向升級。

上海鳳凰認為，當前自行車行業運營面臨的困難還將延續一定時間。但中國自行車行業整體保持由低端交通工具向高端健康休閒類車型轉型的態勢沒有變化。未來自行車產品將隨着應用場景的不同進一步走向專業化，產業結構調整仍將持續，產品檔次和單價將進一步提升。隨着國際自行車市場的逐步復甦和國內自行車市場消費升級，自行車行業生產及銷售規模將逐步回升，行業的盈利能力也將得到恢復和提升。

（第一財經作者 繆琦  第一財經編輯 任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