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梓:一些人困惑,中國經濟發展的動能還在嗎?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夫梓】
日前,華為創始人任正非的一篇文章《整個公司的經營方針要從追求規模轉向追求利潤和現金流》在各大平台刷屏。其中提到:
“我們要看到公司面臨的困難以及未來的困難,未來十年應該是一個非常痛苦的歷史時期,全球經濟會持續衰退。那麼消費能力會有很大幅度下降,對我們產生不僅是供應的壓力,而且還有市場的壓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華為對未來過於樂觀的預期情緒要降下來,2023年甚至到2025年,一定要把活下來作為最主要的綱領……”
在全球經濟增長預期下調的背景之下,“活下來”的表述引發了許多共情。
實際上,伴隨着國內外形勢的變化,當中國的出口導向型經濟遭遇逆全球化的風潮,疊加上新冠疫情反彈帶來的風險,經濟發展速度不可避免地有所放緩。對此,輿論場上不乏對於當下中國經濟運行狀況的討論,其中也難免有一些焦慮的情緒。
“中國經濟該如何再次騰飛?”
“中國經濟發展的動能還在嗎?”
類似的困惑常見諸相關討論之中。
8月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深圳主持召開經濟大省政府主要負責人座談會,分析經濟形勢,對做好下一步經濟工作提出要求。
會議提到,經濟大省要繼續挑起國家發展、穩經濟的大梁,發揮保障國家財力的主力作用。在做好疫情防控的同時,進一步打通產業鏈供應鏈堵點,推動經濟運行儘快迴歸正常軌道,努力穩增長穩財源。廣東、江蘇、浙江、山東要完成財政上繳任務。各省要堅持政府過緊日子,盤活財政存量資金,保持財政收支平衡,加大財力下沉,保障基層“三保”尤其是保基本民生支出、保基層工資發放。
綜合這些報道,筆者認為,我們首先需要看到的是,經濟發展遇到當下的波折是預想之中的事,也在中央統籌考慮的範圍之內。同時,中國的決策者用務實的態度討論目前的經濟形勢,沒有遮掩,而是開誠佈公地講問題、談策略,態度是坦蕩的。
值得注意的是,輿論場上對於此次轉移支付也有不少爭論。對此,我們要知道轉移支付表面看是中央政府的事情,是國家能力的體現,但是本質上是一個國家不同經濟發展板塊之間、不同社會羣體之間關係的協調。歷史上,東西德合併後,西德地區無條件轉移支付給東德地區,原因不是聯邦政府有能力,而是過去百年艱難困苦塑造了人民情感的“德意志”,這個是無條件的。
中國的轉製成本非常高,經過更加艱辛苦難的歷程,國家才得以凝聚,才得以形成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大一統的國家體制。長期的戰爭和苦難換來了團結,也凝固了我們國家內部的政治共同體意識,長期使國家受益。説得直白點,就是遇到難事,有個“我們”,並且可以“共渡難關”,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強力政治體制的事。

白鶴灘水電站,“西電東送”的骨幹電源。新華社記者胡超 攝
任何體制都會遇到一些臨機情況,需要做緊急處理。過去經濟財政處於上升期,完成區域轉移支付是靠中央能力,現在西部部分地區經濟能力有所下滑,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難以供給基本公共服務的情況,在此背景下,中央集中財力加大對地方的轉移支付力度,適度向中西部地區和基層傾斜,維護的是中華民族大家庭的利益,需要東部一些省份拿出“家底”給予最大程度的支持,這個“渡過難關”就是要靠共同體意識和大局意識。今天許多事情不單單是技術層面的經濟和財政事務,而是政治經濟學事務。
當然,除了轉移支付的途徑,立足於長遠看,緩解地方財政的困境、實現收支平衡,也有必要關注如下幾個維度的問題,從長計議:
第一,重新思考改革發展的根本優勢。
90年代以來,中國在處理央地關係時,為了激勵地方發展,推行了“分灶吃飯”的體制改革。“分灶吃飯”的根本優勢是產權安排的相對清晰化,確保了地方權責一致,地方有多大權辦多大事兒,允許地方“摸着石頭過河”。這是中國經濟騰飛、財政增長最核心的密碼。
“分灶吃飯”在承認中央的領導、承認一個普遍的公有產權的前提下,賦予地方一個小產權的概念。在這種體制下,地方主政者需要服從於大局的安排,但也擁有一定的自主性和主導權,故而可以自主摸索發展路徑,因地制宜推進地方發展。
這樣的制度設計達成了兩個“最大程度”的微妙平衡——最大程度地在保有中央集中領導的前提下,也最大程度地激勵着地方積極性。今天,“摸着石頭過河”的方法論沒有過時。這樣一種制度經驗,值得我們借鑑、思考。
第二,特殊時期要有特殊的制度安排。
一個國家在其上升期做的是增量的改革,容易通過發展解決各方面問題,但高歌猛進在古今中外都不是常態。在一定意義上,遭遇一些突如其來的困境,以及在困境下如何做好思想準備和補救手段,可能更能夠考驗政治智慧和能力。“後撤”的政治哲學要難於“前進”的政治哲學。當增量改革轉化為非增量改革,分配居多的政策也就不得不讓位給再分配居多的政策,社會各方面、各羣體對規則的理解會出現很大變化。國家做多了會得抱怨,不做則可能出現失控——各種衝突和情緒的失控。
1950年代,英國針對當時的國際形勢變化以及英帝國面臨的一系列難題,為了穩定國家民眾,團結政治精英,實施了貝弗裏奇計劃等一大堆臨機性策略,目的是增強各羣體的安全感和體面感。着眼於當下我們面對的問題,安全感和體面感同樣是需要關注的維度。除了從財政上和轉移支付上着眼,還要針對社會各羣體在民生、就業、社會文化、政治參與等各方面可能出現的情況,進行一系列新的制度安排和補救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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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要慎用“刀刃向內”的策略。
現在,面對着穩增長、穩就業、保民生的硬任務,我們整個體制在運轉的過程中,尤其涉及到經濟增長的面向,更要注重政策法規的靈活調整,汲取專業經營羣體、專家學者的意見,優化營商環境,由此釋放更多的社會積極性。在節流的過程中,慎用“刀刃向內”的策略,保障地方基本公共服務供給,落實基層“三保”,儘可能避免過度削減機關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薪資及福利,維持特殊社會羣體必要的體面和心理穩定。
面對當前的困難,一些評論者直言:“感受到了經濟的寒意。”但必須看到的是,我們並不是喪失了發展的能力。中國的工業體系是健全的,中國的人才基礎、專業基礎是富餘的,中國的企業的門類、產業鏈基礎都是完整的,地方幹部的積極性、獲取財政資源的能力也從未消失。因此,中國的經濟發展動能並未減弱。目前的問題一定程度上是政治經濟學問題,關鍵要處理好國家各方面政治關係,形成共同奮鬥的力量,激勵共渡難關、共同發展的制度環境。
對此,我們應該抱有充分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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