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稱民用衞星可能成為“合理打擊目標”，暗指馬斯克星鏈？

【文/觀察者網 李澤西】

一直行事高調的馬斯克，可能需要注意了：他旗下“SpaceX”的星鏈在俄羅斯看來是“合理打擊目標”。

馬斯克資料圖

確切的來説，俄羅斯並未專門針對星鏈。在9月12日開幕的聯合國“負責任外空行為”開放式工作組第二節座談會上，俄羅斯代表康斯坦丁·沃龍佐夫（Konstantin Vorontsov）稱，“烏克蘭局勢”凸顯了美國及其盟友利用“民用太空設施”實現軍事目標的做法，這些“間接參與軍事衝突”的“準民用設施”是“合理打擊目標”。

星鏈“野蠻發展”

馬斯克在2015年正式宣佈星鏈計劃。他表示，全球仍有多地缺乏網絡連接，可通過衞星解決。自此，“SpaceX”耗費了上百億美元研發星鏈設施及系統，於2019年底發射首批運行的衞星。2021年初，星鏈開始接受客户訂單。

星鏈2019年試衞星圖（圖源：SpaceX）

依託“SpaceX”的發射價格優勢，星鏈至今已有2941個正在運行的衞星，以及超過50萬星鏈互聯網服務用户；根據每月110美元的用户費，星鏈每年收入至少為6億美元。馬斯克曾在2019年在記者會上估計，發射火箭業務給“SpaceX”帶來的收入“不會超過30億美元”，而星鏈在幾年內可提供每年300億美元的收入，成為“SpaceX”的主營業務。

按照“SpaceX”公佈的計劃，完整的星鏈網絡將包含1.2萬個衞星，未來可能拓展為4.2萬個衞星。其中，4425顆衞星將部署在地球上方1150公里至1325公里處的近地軌道，在Ku與Ka波段之間傳輸數據；另外7518顆衞星將部署在地球上方335公里至346公里間的極低地球軌道，以V波段傳輸數據。這些衞星通過與地面基站、地面終端和其他星鏈衞星通訊，實現地球全方位信號覆蓋。

19日，馬斯克在推特上宣佈，星鏈已覆蓋全球七大洲。

馬斯克推特截圖

然而，星鏈的“野蠻發展”，引起了多方的擔憂。專家指出，地球低軌可容納約5萬顆衞星，而“SpaceX”利用其當前的價格優勢“跑馬圈地”，“壟斷戰略資源”，或將間接地剝奪其他企業和國家航天的權利。

此外，星鏈已經與美國軍方進行了多次合作。比如，在2019年，“SpaceX”從美國空軍獲得資助，用於測試星鏈衞星與軍用飛機的加密互聯網服務。2020年10月，“SpaceX”獲得了美國航天發展署（SDA）的一份1.5億美元的合同，開發軍民兩用版星鏈衞星，用於未來國防太空架構（NDSA）的初始導彈預警與跟蹤系統；該系統被部分媒體形容為“新版星球大戰計劃”。星鏈原計劃本月發射第一批軍用衞星，但由於“難以獲取無線微電子零部件”而被延遲至12月。自2021年，“SpaceX”負責星鏈軍用衞星項目發展的職員是退役的四星上將特倫斯·奧肖內西（Terrence O’Shaughnessy）。

2019年，馬斯克與退役前的特倫斯·奧肖內西合影（圖源：美國北方司令部）

儘管“SpaceX”稱星鏈衞星能夠根據實時數據自動避碰，但是去年其衞星兩次接近我國的“天宮號”空間站，“天宮號”出於安全考慮兩次均主動採取緊急避碰，規避了碰撞風險。事後，美方和“SpaceX”並未完全透明，雙方的辯解令中方難以信服。

即便在美國國內，星鏈也難逃麻煩。在8月10日，聯邦通信委員會突然駁回來其在2020年曾撥給“SpaceX”用於建設美國鄉下互聯網系統的補貼，因認為星鏈“沒有證明能夠提供該服務”。“SpaceX”在9月9日遞交申訴，稱聯邦通信委員會的“要求無人能滿足”。此前，聯邦通信委員會與馬斯克“關係不錯”，批准了其星鏈衞星發射計劃，也允許其購買推特，儘管馬斯克本人後來“反悔”。

梅德韋傑夫：未來考慮摧毀星鏈

俄烏衝突爆發以來，俄羅斯也開始“特別關注”星鏈。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馬斯克自己高調行事。2月26日，馬斯克回覆烏克蘭副總理的求助，表示星鏈已在烏克蘭上線。

馬斯克推特截圖

當時，星鏈正在大力推廣其服務；馬斯克自己曾在2021年6月表示，一年後將有50萬星鏈用户。而烏克蘭正有此需求，雙方一拍即合。得益於烏克蘭境內的至少2萬個星鏈終端和至少15萬名用户，馬斯克得以按時完成自己的“小目標”，而烏克蘭則可以在短暫停電和互聯網基礎設施被炸燬的時候依然聯網。

一個名叫尤金的烏克蘭士兵向《基輔獨立報》表示，自己每天都用星鏈，與家人保持聯繫，並飛行無人機。根據《基輔獨立報》，設在該村的星鏈終端將烏軍前線獲取的數據迅速傳到指揮部，在此進行數據分析，據此對俄軍軍事設施進行打擊。

3月3日，馬斯克稱，星鏈是烏克蘭局部地區“唯一在運作的通信系統”，因此很有可能遭受打擊。

馬斯克推特截圖

4月16日，有人假扮俄羅斯執政黨“統一俄羅斯黨”，發佈消息稱該黨主席梅德韋傑夫“下令摧毀位於俄羅斯聯邦領土、軍事特別行動區和黑海盆地上空的星鏈衞星”，以確保所有參與特別軍事行動的部隊的安全。對此，“統一俄羅斯黨”進行了闢謠。不過，梅德韋傑夫本人表示，摧毀星鏈是個“新鮮的想法”，“現在執行還為時過早”，但以後“會考慮”。

梅德韋傑夫Telegram頻道消息截圖

雖然“SpaceX”沒有向烏克蘭政府或民眾收費，但是內部文件顯示，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付給了“SpaceX”部分終端的運輸、成本等費用，其中包括為部分星鏈終端支付的1500美元費用，而該終端市場售價不足600美元。

美國除了對星鏈提供源源不斷的支助，還與其他衞星公司開展軍事合作。在5月25日，美國國家偵察局（NRO）與衞星企業“BlackSky”，麥克薩科技（Maxar）和行星實驗室（Planet）簽署了數十億美元的光電商業層（EOCL）合同，是其史上最大的商業影像合同。美媒普遍認為，這源於這些企業在俄烏衝突中為西方利益所發揮的作用。

麥克薩科技在俄烏衝突中的“高光時刻”發生於4月。在俄軍從基輔周邊撤退之後，西方國家利用麥克薩科技提供的影像，企圖“證明”俄軍實施了“布查慘案”。對此，俄方曾表示，沒有任何布查居民遭受暴力，烏克蘭發佈的所有指控俄軍隊“犯罪”的照片和視頻都是“挑釁”。

麥克薩科技提供的影像，被西方用於攻擊俄羅斯

而“BlackSky”則專門為了更好地覆蓋烏克蘭區域，調整了其定於4月2日發射的衞星，將其置於維度更高的軌道；它的衞星利用AI和傳感數據技術，即便在多雲的情況下也能探測到地面的一些情況。“BlackSky”與行星實驗室也都提供了許多對西方和烏方有情報價值的影像。

“BlackSky”4月初拍攝的烏克蘭多地影像

在12日聯合國“負責任外空行為”開放式工作組第二節座談會上，國際安全中心，IMEMO RAS的研究員德米特里·斯特凡諾維奇（Dmitry Stefanovich）認為，太空對於支援地面作戰已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他指出，衞星提供情報、監視、偵察、目標定位以及通信，且具有一定程度的可抵賴性；越來越多的企業在這個領域發揮作用。

這些衞星企業都有可能是俄羅斯12日的警告對象。

太空法律尚不完善

在12日的發言中，俄方代表認為，西方國家用民營衞星實現軍事目標的做法危及了外太空和平利用的可持續性，這種“挑釁性”的衞星用法或違背了《外空條約》關於和平利用太空的規定，應被國際社會譴責。

《外空條約》是當前宇宙法的基礎，確立了宇宙為全人類所共享。該條約很短：在其中文版中，“和平”一詞出現了11次。其中，最直接規定和平利用太空的條款是第四條中的“各締約國必須把月球和其他天體絕對用於和平目的”。然而，就衞星軌道，該條約除了禁止大規模殺傷武器的部署外，並未直接提及其和平利用。序言中是提到了“為和平目的發展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是全人類的共同利益”，但是它沒有法規效力。

《外空條約》簽署於1967年，當時正值冷戰中期的相持階段，美蘇兩國都希望實現一定程度的軍控，以管控戰爭（尤其核戰）風險、降低軍事開支。當時，兩國1966年才剛開始實現月球軟着陸，因此天體的非軍事化不會損害任何一方的既得利益，但是兩國已存的洲際導彈等項目決定太空難以徹底非軍事化。

《外空條約》1967年簽署（圖源：AP）

考慮到《外空條約》的歷史侷限性，多國近年都提出各種改進思路，以進一步提倡太空的和平利用。在2008年，中俄共同提出了外空條約草案（PPWT），於2014年更新，是當前防止外空軍備競賽國際法律文書領域唯一的正式建議。該草案明確禁止在外空放置武器、禁止對外空物體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等外空行為或行動。

在今年5月的聯合國“負責任外空行為”開放式工作組第一節會議上，中方代表李松大使與俄方代表再次提出外空條約草案，希望各國採納。李松大使指出，一些國家的商業航天部門大量參與軍事航天活動，客觀上加速外空軍備擴張，模糊軍事活動和民事活動的邊界。他還批評“個別國家固守冷戰思維”，推進“主導外空”戰略，將外空界定為“作戰疆域”，組建外空軍和外空司令部並將商業航天融入外空作戰體系等做法。在2019年，美國成立了全球唯一作為獨立軍種存在的“太空軍”。

李松大使致辭

俄方代表則在兩場會議上都多次強調，不應“用太空設施攻擊地球上、空中或外太空的任何目標。”

然而，在該問題上各國關注的側重點都不一樣。北京理工大學副教授王國語在他12日的介紹中表示，各國對於如何定義“太空威脅”都有截然不同的理解，只有在各方就“威脅”達成共識，才可能開始詳細探討如何規定行為準則。

在俄羅斯代表發言後的17日，馬斯克急忙發表了一則推特，強調星鏈只應和平使用。

馬斯克推特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