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核酸檢測公司該不該上市？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經】

“風口飛豬”

近日，深圳核子基因公司陷入輿論漩渦。

核子基因在啓動IPO上市計劃時介紹，其優勢在於在全國擁有“46家子公司、31家實驗室”，並有“醫學檢驗所牌照11塊、司法鑑定所牌照20塊”，是國內“實驗室規模和牌照最多的企業”。

由此合理推測：核子基因在2012年創立時主營司法鑑定；到2017年，其創始人張核子在節目上宣傳旗下已有44家子公司、29家實驗室；2020年後，業務更是飛速發展，主要手法是招商代理發展下線，其中僅2020年上半年就有超過100位代理商賺了上百萬。

實際上，伴隨疫情防控，全國多家核酸檢測產業鏈上的公司利潤大增，不少在衝IPO。僅2022年至今就有5家過會，其中“康為世紀”10月25日登陸科創板，而前一陣子過會、因95後00後擔任大股東引來關注的達科為公司，其關鍵產品是核酸採樣管及保存液。核子基因在全國多地猛開分支代理，做大利潤，可能就是企圖借“風口飛豬”的勢頭上市。

其實，中國國內早已有一批專注於生物科技的公司，與2003年非典時期相比，當下的中國生物醫藥技術更是進步顯著。其中行業龍頭公司有華大基因等，早在核酸業務興起之前就已有相當的市場知名度。

從發展歷程來看，核子基因顯然走了一條不一樣的路：張核子1990年考入中國醫科大學，之後在深圳公安局負責DNA鑑定，2000年下海創業進入非技術性的裝修行業，2012年才重返司法鑑定市場，成立技術應用型公司。可以推斷，若其對自身技術硬實力並無太大信心，會更希望趁有利時機衝擊IPO。

“造富神器”

可能很多人想不到，長期漲幅不大、股民口碑不佳的A股，其實多年來IPO上市非常活躍，是企業高管和原始股東極佳的造富神器。

上證指數1991-2021年線

看上證指數年線，在2007年6124點見頂之後，2015年再次衝高見頂，之後長期徘徊在3000點上下。和美國、印度、越南等國股市相比，股指漲幅慘淡。

1991-2021年A股年末總市值

但看A股總市值，2007年之後總體仍保持增長態勢，2021年末總市值達918810億，相比2007年末的327291億，幾乎達三倍之差。

股指下跌，總市值卻大增，原因就是IPO非常紅火——在2022年11月22日，A股上市公司數量創下5000家的里程碑。新股不斷增加，總市值逐漸走高，但對股指貢獻未必就大，甚至可能有拖累風險。

若看具體數據：2007年，A股市場上只有1471只股票，至今15年來年均上市235支股票，且近年來又有加速趨勢。

僅2021全年，A股就有491只新股，融資5367億，均創歷史最高紀錄，其中不少上的是創業板、科創板，極大地增強了A股的高科技成分。

而2022年上半年，A股就已融資3120億，比2021年同期再增48%——這半年A股融資幾乎佔了全球股市融資（954億美元）的一半，可謂冠絕全球。當然，這有特殊情況，美股大幅下跌，影響了融資額，不過A股融資平時也不差，2021年上交所、深交所在全球排名中就分別排第三和第五，納斯達克、紐交所佔據前二，港交所位列第四。

而A股這些年之所以有這麼多公司上市融資，主要出於兩方面原因：

一是有資格上市的公司多。

多年來，中國實體經濟在全球範圍內來看是最活躍的，從傳統經濟到各種新興行業、高科技行業都有許多公司蓬勃發展。除了A股，不少企業還跑去港股、美股上市，其中以市值高的互聯網行業公司為代表。

二是A股股民積極交易，打新積極，勇於嘗試新股，有力拉昇了股票估值，對融資很是有利。

實事求是地講，A股的高估值，與股民的積極性分不開，股民對A股多年來的高融資額、總市值都有相當大的貢獻，也為高科技投資、企業家創業提供了良好的激勵環境。但其中有個不太好的現象，即新股上市，雖然IPO估值不算太高，但往往連續漲停，打開漲停時估值有時高到嚇人，之後又走入綿綿下跌之路，套死不理性追漲的資金。

總體來説，近年來A股處於極佳的“上市風口期”，既有政策扶持，又有資金支持。

而此時，核酸檢測業務繁忙，令一些行業公司認為，衝擊IPO可能會幸運地成為“雙重風口飛豬”：就算核心競爭力不強，但業務需求量大，處於上市風口期，眾多PE都會積極參與Pre-IPO；再者，新股眾多，核酸檢測公司夾在其中，既有資金關注，又可以避免引發過多輿論爭議，是符合他們意圖的節奏。

風口逆轉

但是，從公司上市融資、支持經濟發展的本意來講，核酸檢測公司上市是説不通的。

全國多地民眾生活仍受疫情困擾，其他許多領域的企業經營大受影響。在此情況下，倘若核酸檢測公司成功上市、股東套現割韭菜，輿論將難以接受，甚至會出離憤怒。

雖然核酸檢測公司提供服務，為防疫作了一些貢獻，但其利潤來源及增長情況已使得一些人質疑這是在“發國難財”。政府訂單將單次核酸檢測的利潤壓得很低，原因之一也是為了降低這一猜忌。

此外，如九安醫療上百億的利潤主要源自美國訂單，一些公司卻選擇鋌而走險，通過違規操作如提供虛假檢測結果來增加盈利。這類行為雖最終會受到法律嚴懲，但此類新聞的不時出現，也導致社會輿論對該行業印象不佳，透支信任。

簡言之，當下讓企業依靠核酸檢測業務上市，套現未來多年收益，理論上説不通，輿論上更行不通。

事實上，近期跡象表明，風口已經逆轉。

上交所、深交所11月21日都表態稱，“對涉核酸檢測企業的上市申請堅持從嚴審核”。隨後，翌聖生物IPO被叫停。

相關道理在深滬交易所聲明中已寫得非常清楚：企業的可持續經營能力、核酸檢測相關業務與主營業務的關聯性、企業的科創屬性、剔除該等業務收入後公司是否仍滿足發行上市條件。

核酸檢測業務顯然不具備可待續性，所以要剔除該業務。一些試圖以此衝IPO的公司恐怕要放棄了。當然，有些公司只是涉及核酸檢測、並非主營，如達科為聲稱核酸相關業務只佔營收8%，就有望繼續推進上市。

社會輿論有效發揮監管作用，交易所堅持嚴格審核，直擊相關公司業務的底層邏輯，即使是處於雙重風口的飛豬，也會跌落在地。

尾聲

近來，多地病毒傳播率上升，陽性數據仍在增加，多地高風險區需要封控，部分羣眾對此意見較大，疫情防控與經濟發展的平衡關係處於關鍵時期。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不會一直在核酸檢測中生活，而是會努力準備、周全安排，找到有序迴歸正常生活的辦法，以全球最小的代價度過奧密克戎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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