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偉文：給取消關税預設條件，拜登的邏輯錯了

美國總統拜登日前在記者會上就是否取消對中國輸美產品加徵的關税表示“尚不確定”，“還沒有到那一步”。“那一步”指的是什麼呢？拜登説：“我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講，他們（中國）遵守了（第一階段貿易協議的）承諾，我們將移除部分關税。”也就是説，在美國現政府看來，是否取消關税，哪怕只是部分關税，前提都必須是中國是否遵守第一階段協議承諾。

這種敍事方式顛倒了是非。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實行單方面301調查並加徵關税，沒有徵得世貿組織許可，因而是非法的。中國政府在第一時間訴諸世貿組織爭端解決機制，並於2019年9月15日得到專家組明確認定，美方單邊關税違反世貿規則。既然違反，就必須糾正。

中美第一階段協議全文沒有任何一處條款涉及關税，也沒有任何一處列明關税的取消與中方履行情況掛鈎。因此，拜登所説的條件和邏輯都不成立。

反過來，華盛頓倒是應當不要講條件，儘快取消對華關税。為什麼呢？

第一，既然錯了，就應糾正。拜登入主白宮伊始，就一再宣稱“美國回來了”，即迴歸多邊機制，當然也包括多邊貿易機制。世貿組織爭端解決機制諒解備忘錄第23條規定，任何成員不得單方面宣佈另一個成員違反規則，只能由世貿組織爭端解決機制認定，即禁止單邊行為。這個備忘錄，美國是簽了字，有約束力的。世貿組織專家組既然明確認定它錯了，美國就應該迅速糾正。這是檢驗它是否服從多邊貿易機制的重要試金石。

第二，美國自己難以承擔關税後果。單邊關税給美國自己帶來深重災難。目前美國從中國進口產品的平均關税達到19%，總加徵關税額相當可觀。據穆迪市場服務公司測算，其中92.4%由美國進口商承擔，並傳導到下游加工廠商或消費者。據牛津經濟研究所計算，對華貿易戰使得美國 2018-2019年GDP減少0.5個百分點（1080億美元），家庭實際收入減少 880 億美元，美國公司市場資本減少1.7萬億美元。因此，據路透社報道，拜登講話一出，140多名國會議員聯名致信戴琪，要求儘快豁免關税。此前3500 多家公司向美國國際貿易法院起訴美國政府對華加徵關税為非法，要求政府賠償其損失。更為嚴重的是，對華關税明顯抬高了從中國進口商品的價格，給目前美國遭遇的40年來最嚴重的通貨膨脹火上澆油。2021年12月份，美國消費物價指數同比漲幅突破7%，不僅使消費者叫苦不迭，也給美國經濟復甦帶來更大困難。本來美國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價格相對低廉，每年估計可使美國物價漲幅縮減1個百分點左右。結果單邊關税沖銷了這個好處。把關税取消，馬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通脹。這樣明擺着的道理，為什麼不講呢？

第三，應當放棄關税會迫使中國退讓，減少中美貿易逆差的幻想。首先，中國已多次表明，單邊關税是錯誤的，必須取消。美方不應指望中國會放棄原則立場。其次，單邊關税對中國已經不起作用。據中國海關統計，2021年中美雙邊貿易額達到7556.45億美元的歷史最高水平，比上年增加28.7%，其中中國對美出口達到5761.14億美元，增長27.5%；比加徵關税前的2017年累計增長34.1%。從美國進口為1795.31億美元，比上年增加32.7%，比2017年累計增長16.6%。顯然，中國對美出口累計增速遠遠超過從美進口。高額關税沒有用處，更沒有減少對華貿易逆差，中國產品還是在源源不斷地進入美國。實踐表明，在美方加徵關税，中方實施反制關税的情況下，美國對華出口受到的影響更大。

中美第一階段協議有利於雙邊貿易關係的穩定，應當遵守。但需要中美雙方共同遵守，而不是隻有中方遵守，美方檢查。第一階段協議並不是中國採購協議，它涉及範圍很廣，包括知識產權、技術轉讓、食品和農產品貿易、金融服務、宏觀經濟政策、擴大貿易等。所有這些都需要雙方共同遵守。在擴大貿易一章，規定中方承諾兩年內增加承購和進口美方2000億商品和服務。但同時規定要符合世貿組織規定下的義務，不能以減少從其他來源的進口來增加從美進口。還規定以價格和商業考慮為基礎，遇到自然災害和美方限制行動影響（這些都發生了），可以提出磋商。因此，離開雙方平等遵守原則，僅僅審查中方履行情況，並作為是否取消關税的前提，顯然是行不通的。

這裏勸一句華盛頓，如果有改善中美經貿關係的誠意，那就拿出點實際行動，迅速無條件地取消關税，不要再拿關税那個沒有用的籌碼拖延了。（作者是人大重陽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