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林:西方“政治空心化”愈演愈烈
作者:田文林
“空心化”原本是經濟學中的常用詞彙,主要用於形容一個地區或國家的經濟向外轉移、人口外遷,由此導致中心區域經濟蕭條的現象。事實上,近年來,西方國家在政治領域同樣出現“空心化”趨勢,即中間政黨力量薄弱,左、右翼勢力同時增強。嚴格來説,“政治空心化”並非什麼新現象,而是西方國家由來已久的“政治極化”趨勢的另一種表述形式。

近年來,美西方政黨對立和政治極化趨勢日益嚴重。尤其是美國“國會山事件”,將政治分裂、政黨對立、民眾分化現象體現得淋漓盡致。1月6日,美國會參眾兩院就“國會山事件”舉行紀念活動,但幾乎所有共和黨人都選擇缺席。美聯社最新民調顯示,九成民主黨人認為,國會山事件“非常暴力”或“極其暴力”,而六成的共和黨人則認為該事件“不是暴力”或只是“有點暴力”。美國政治分裂之深可見一斑。哈佛大學教授斯蒂芬·沃爾特表示,目前美國兩黨已“視同仇人”,美國政治已“超級極化”。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美西方“政治空心化”現象愈演愈烈,最主要原因還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導致的嚴重貧富分化,“政治空心化”的背後是“經濟空心化”及“社會空心化”。在資本主義生產模式下,社會財富主要按資本分配,而不是按勞動量分配,由此導致“財富積累與貧困積累兩極分化”,使“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現象日趨明顯。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對美國、英國和法國的財富數據進行長期研究後得出結論:300多年來,資本的回報率遠遠高於經濟增長率,而經濟增長率又遠遠高於勞動者的工資增長率。因此,兩極分化、財富分配不公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常態和必然趨勢。按照他的分析,300餘年來,發達國家的資本回報率保持在每年4%-5%,而GDP的增速為1%-2%,資本的回報率幾乎是經濟增長率的3倍,而僱傭工人工資的增速則更低。在100年的時間裏,有資本者的財富翻了7番,是起家時財富的128倍,而整體經濟規模只比100年前增大了8倍。1%的人比90%的人擁有更多財富。
近些年來,這種貧富分化趨勢更有愈演愈烈之勢。樂施會發布的最新報告顯示,新冠疫情暴發以來,全球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2020年3月至2021年11月,全球最富有的10個人財富總額由約7000億美元增至逾1.5萬億美元,相當於全球最貧窮的31億人財富總和的7倍。與此同時,貧困人口增加數量超過1.6億。
數據顯示,美國最富的1%人口擁有40%的家庭財富,同時超過20%的人口無法支付月賬單,40%的人沒有存款,31%的私企員工和57%的服務業員工沒有醫療保險,30%的人口無法支付400美元的意外支出,78%的人是“月光族”。美國“政策研究所”對全美643位身家10億美元的富翁統計發現,從2020年3月中旬到8月中旬,這些人的財富共增加了8450億美元,平均每天增加47億美元。
資本力量壯大必然出現“1%統治99%”的問題。資本力量日趨在國家的政治經濟生活中佔據主導地位,成為無所不在的統治性力量。這個壟斷資本羣體就像章魚一樣,通過“金錢開道”,不斷向政治、軍事、文化領域全方位滲透,最終形成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隱形統治。西方發達國家的民眾看似生活在“多數人説了算”的民主國家,實際上,他們的命運掌握在極少數超級富豪和資本寡頭手中。美國作為世界最大資本主義國家,表面上是“民有、民治、民享”的官方政府在主導行政事務、決定國家大事,但從深層看,實際是代表資本利益主導的“深層國家”在左右國家的大政方針,成為“富人有、富人治、富人享”。而資本統治的最終結果就是無論內政外交,大政方針總是有利於大資本,中間羣體力量越來越小,由此使這些國家出現“1%對99%”的嚴重階級對立。
當前,美國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國內問題,更準確地説,是國內階級矛盾激化的問題。從“佔領華爾街”到“佔領國會山”,實際是美國深層次矛盾爆發和深化的體現。所謂“政治空心化”、種族矛盾、槍支氾濫等,不過是這種階級矛盾的外在表現形式。要想從壟斷資本的統治下解放出來,就必須觸及私有制生產關係,但這種帶有社會革命性質的重大變革不太可能通過自上而下的方式實現,因此資產階級不可能自己革自己的命。正如薩米爾·阿明所説,當代資本主義“顯然無法克服其自身日益增長的內部矛盾,因此註定要走向瘋狂。”
無力解決國內矛盾,要想長治久安,美國等西方國家緩解危機,除了依賴技術創新外,主要就是靠想方設法轉移民眾視線和鬥爭矛頭:對內,竭力傳播各種反智主義理論和價值觀,只要不談階級和剝削問題,其他任何問題都可以談(女權、環保、人權、種族歧視等),目的就是避免民眾將矛頭對準資本;對外,強化與中俄等大國的對抗、利用美元霸權“剪羊毛”,乃至試圖策動“顏色革命”和發動戰爭等方式,掩蓋或緩解國內治理失敗的窘境。但歷史已經證明,拖延問題最終只會使問題更難化解。(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