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洪建：歐洲面臨烏克蘭難民問題考驗

在俄烏衝突激烈持續並引發國際各方廣泛關注的時候，戰爭引發的難民問題嚴重性也不容低估。根據聯合國難民署的統計，截至2月26日已有至少15萬烏克蘭難民進入鄰近的摩爾多瓦、波蘭、羅馬尼亞、斯洛伐克和匈牙利等國，較早離開的首批難民也已到達德國和奧地利。一旦俄烏戰事久拖不決或戰後政治解決不能及時到位，預計烏克蘭難民人數還將持續增加，最多可能達到400萬之眾。在經受地緣對抗煎熬的同時，歐洲正面臨着2015年以來另一場大規模難民危機的考驗。

與2015年主要由中東北非地區衝突導致的難民危機不同，在烏克蘭戰事未起之前，歐盟就預計過可能出現的難民問題。作為對烏克蘭的支持和進行人道主義援助的一部分，多數與烏克蘭接壤或鄰近的國家也都提出了一旦出現難民就予以“開放接納”的政策。例如在2015年難民危機中曾以反對歐盟“難民攤派”不公、擔心難民難以融入本國社會等為由而拒絕予以接納的中東歐國家，這次在對待烏克蘭難民的問題上表現慷慨，波蘭就提出可以接納100萬難民。因此，目前烏克蘭難民進入鄰近各國還算比較順利，各國的相關準備措施也比較充分。

但物資設施短缺、各地方各國之間缺乏協作的問題已經暴露出來，部分入境點秩序混亂。儘管烏克蘭不同於中東北非國家，在宗教文化和日常往來上與歐盟國家聯繫密切，難民入境後的安置和融入問題相對較小，但在歐盟已全線收緊難民政策的背景下，各國政府財政的投入和工作機會的競爭都會形成長期的經濟和社會負擔，在難民危機連番衝擊下已成驚弓之鳥的歐洲社會對社會治安和反恐形勢的關注，也會成為繼續大規模接納難民的心理障礙。近日德國前總理默克爾錢包被盜的事件，就讓德國輿論又關注了一把難民/移民引發社會治安惡化的問題。

在當前疫情持續、經濟復甦脆弱、能源供應緊張的情況下，歐洲是否具有持續接納烏克蘭難民的意願和能力是個大問題。儘管鄰近的歐盟各國目前靠着支持烏克蘭的一腔熱情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如果難民人數直線攀升，也將面臨不堪重負的窘境。在2015年中東北非難民入境的高峯時期，全年到達歐盟的難民人數也不過120餘萬人，因此目前歐盟可能面臨的難民問題嚴峻程度可想而知。現在已經有國家要求歐盟層面儘快拿出整體解決方案來，要為最糟糕的情況做好準備。儘管歐盟各國內政部門官員已經加緊協調，但短期內各國之間實現充分協作的前景不容樂觀。

在烏克蘭難民危機未起之時，歐盟正決意推進難民政策改革，目的是通過內部團結，建立起一個“綜合、可持續的移民和難民管理體系”。但應對疫情的壓力導致改革進度放緩，2021年波白邊境難民問題又暴露出“內部團結”作為歐盟政策改革的基礎還付諸闕如。法國在今年上半年輪值歐盟主席期間，結合其建設“戰略自主”的目標，又將解決難民問題的重點放在了加強邊境管控的方向，因此目前歐盟應對烏克蘭難民危機的政策體系和整體應對能力還處於想法多、辦法少的狀態。

面臨難民危機挑戰的窘況讓具有“戰略自主”雄心的歐盟，在眼下的俄烏衝突面前不得不又回到美國和北約開闢戰場、歐盟負責接盤打掃的昨日場景，這實在非歐盟所願。烏克蘭難民要跨越千山萬水去美國尋求庇護缺乏現實條件，美國顯然也沒有接納他們的意願。如果歐洲不能擺脱安全仰賴於他人保護、後果全由自己承擔的困境，就難以真正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也難以挺起腰板來搞“戰略自主”。面對疫情、安全和難民三重危機衝擊，真正開始去思考建立起一個包容、平衡和可持續的歐洲共同安全，是歐洲擺脱眼前和未來難民危機困擾的唯一現實出路。（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