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強：美國在油氣上打幾副算盤？

美國白宮發言人近日稱，美國政府正在考慮一系列選項，減少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然而，有美國媒體分析，儘管制裁呼聲不斷，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多國政府對是否禁止俄羅斯油氣卻始終不願鬆口，背後原因“一言難盡”。

俄羅斯是僅次於美國的全球第二大油氣生產國，也是全球第二大油氣出口國，而烏克蘭是俄羅斯向歐洲輸送能源的重要通道。自去年11月俄烏局勢升級以來，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上漲了近60%。油氣作為全球最大的能源供應來源（目前約佔全球能源總需求的56%），不僅具有戰略屬性，而且極易受地緣政治衝突的影響。俄烏衝突短期內使市場對油氣生產與供給產生擔憂，而期貨市場可以放大擔憂，進而導致油氣價格快速上漲。俄羅斯在國際油氣市場中的重要地位使得俄烏衝突對全球油氣供應的影響更為明顯。當前油氣價格已經處於2014年以來的高位，進一步上漲將直接推高已引起廣泛擔憂的全球通貨膨脹水平，進而影響全球經濟復甦。

俄羅斯之前對西方國家禁止其使用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國際結算系統可能也有相應準備。一是在選擇衝突的時機方面。在當前高油氣價格和高通脹背景下，西方國家會盡量避免制裁俄羅斯的油氣出口。二是俄羅斯也做了最壞打算。例如，將交易遷移到自己的跨境支付網絡SPFS以及一些其他雙邊油氣貿易安排。然而，從歷史上看，SWIFT制裁曾經使伊朗很快喪失了近50%的石油收入。因此，儘管出於對自身利益考慮，歐美都不願意看到俄羅斯油氣出口受影響，但近幾天國際油氣價格的暴漲説明不受影響基本上不可能。短期內各國可以通過釋放石油儲備對沖影響，但如果俄烏衝突持續時間較長，這一措施的作用將非常有限。

油價上漲有利於包括歐佩克等國際主要油氣出口國。俄羅斯作為主要油氣出口國，理論上也是國際油氣價格暴漲的受益者，但如果其油氣出口受到實質性影響，就得不到油氣價格上漲的好處。歐盟能源體系目前嚴重依賴油氣，而俄羅斯是歐盟最大的油氣供應國。作為應對氣候變化的積極倡導者，近年來歐盟採取比較激進的減煤和去核路徑，油氣對外高依存度和油氣價格的大幅上漲，令歐洲已經處於高位的物價指數雪上加霜，並可能引發更加嚴重的能源危機，直接威脅經濟復甦。

油氣價格上漲對於美國的影響需要從兩方面分析。一方面，與歐洲一樣，高油氣價格對美國經濟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由於美國油氣在能源消費中佔比高達71%，油氣價格上漲直接衝擊消費價格指數、拉高通貨膨脹水平。伴隨着去年油氣價格大幅度上漲，美國今年1月份通脹率達到7.5%，創下40年來的新高。儘管俄烏衝突可以給拜登政府一個高油價的理由，提升國內民眾對高油氣價格的容忍度，但是，暴漲的油氣價格已經嚴重影響普通民眾的生活。另一方面，美國通過頁岩氣革命基本上實現了能源獨立，併成為全球主要油氣出口國之一。疫情期間非常低迷的油氣價格對美國頁岩油氣行業造成了巨大沖擊，導致了大量廠商破產。如果俄羅斯油氣出口受到影響，高油氣價格可以支持頁岩油氣強勢迴歸。美國可以迅速提升其在全球能源體系中的戰略地位和話語權，提升其在地緣政治博弈中的優勢，引導地緣政治朝有益於自己的方向走。

從需求側看，經合組織預測2022年全球經濟將增長4.5%，將繼續維持油氣需求增長。在近幾年油氣投資不足的現實情況下，全球庫存緊張的局面還會持續較長時間。從目前情況來看，俄烏衝突持續必然會影響俄羅斯油氣出口。如果供給側不能形成有利因素對沖，國際油氣價格將在比較長的時間內維持高位運行。

從供給側看，油氣市場恐將進一步推動地緣政治格局變化。目前，伊朗正利用俄烏衝突的時間點，希望儘快與美國達成協議，使其原油進入國際市場。伊朗方面稱，其國家石油公司正在為重啓油田和客户關係做準備。如果與美國達成和解，僅需3個月伊朗的原油產量就可以重回制裁前近400萬桶/天的水平。另據伊朗塔斯尼姆通訊社報道，伊朗在最新預算草案中，將2022年3月至2023年3月的石油出口收入預測提高27%，可見伊朗希望和解的迫切性。另一方面，如何妥善穩定國內石油價格，並以此為抓手來緩解通貨膨脹，是拜登政府經濟政策的重要方面。因此，美國也有動力加快與伊朗展開談判。如果解除對伊朗石油制裁，則可以彌補俄羅斯出口縮減導致的大部分缺口。（作者是嘉庚創新實驗室研究員，廈門大學中國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