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予：斯里蘭卡為何陷入經濟寒冬？

近期，斯里蘭卡正面臨1948年獨立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該國債務與GDP的比率從2019年85%飆升至2021年104%。2021年9月，斯里蘭卡總統戈塔巴雅·拉賈帕克薩宣佈該國進入“經濟緊急狀態”，該國陷入陷入經濟的寒冬。目前，該國外匯儲備不足10億美元，通脹率已達15.1%，食品通脹率更是高達25.7%，人民生產生活受到嚴重影響。今年3月初，斯里蘭卡因無力購買發電所用原油而導致國內因電力短缺，全國不得不實施“滾動停電”措施，平均每天停電時間達7.5小時。同時，斯國內物價飛漲，普通人生產生活受嚴重影響，大量民眾上街排隊採購物資，經常空手而歸，大米、糖、牛奶等生活必需品已限量供應。斯里蘭卡兩家主流報紙也因為新聞紙短缺和印刷價格上漲而暫停出版。

面對斯里蘭卡的經濟困境，部分西方媒體藉機炒作“中國債務陷阱”等不實信息，稱“斯里蘭卡因無法償還高額中國貸款而使該國經濟走向崩潰邊緣”，以及是“‘一帶一路’給該國經濟帶來沉重負擔”等錯誤言論。根據斯里蘭卡政府官方網站發佈的數據來看，斯方的債務組成結構十分複雜，斯未償還的外債主要來自國際資本市場。截至2021年4月末，斯里蘭卡未償還債務總額為351億美元，其中，來自國際資本市場的債務高達36%，其次是來自亞洲開發銀行（ADB）13%，來自日本的貸款佔10%，中國佔10%，世界銀行佔9%，印度佔2%。因此，炒作斯里蘭卡今日經濟危機是中國貸款導致的，純屬無稽之談，子虛烏有。

事實上，斯里蘭卡當前經濟局面的成因可以説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從表面來來看，新冠疫情是造成斯里蘭卡今日困局的主因。新冠疫情爆發後，斯經濟支柱之一的旅遊業受重創，據統計，旅旅業佔斯GDP的10%，旅遊業創收佔斯外匯總額的14%。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以來，斯旅遊業每年損失超40億美元。與此同時，斯的海外務工人員向國內匯款數量也大幅降低，2021年匯款額降幅達22.7%，這導致該國外匯流動性下降。值得一提的是，斯海外務工人員匯款一直該國外匯儲備的重要來源之一，佔比高達26%。

但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前，斯里蘭卡的部分經濟政策已為今天的經濟危機買下隱患。2019年，斯里蘭卡執政黨為兑現選舉承諾開始實施減税政策，增值税降幅高達50%，這直接導致政府財政收入大幅下降，税收佔GDP比例僅為8.4%，這是斯1948年獨立以來政府税收的最低水平。這也使其面對隨後突發的新冠疫情衝擊措手不及。值得一提的是，斯里蘭卡近年來的税收政策一直搖擺穩定，影響了國家財政收入。同時，斯政府改革農業種植政策，在全國推廣有機農業，禁止在農業種植過程中使用農藥。此舉使得斯農業生產率大幅下降，農產品減產近一半，個別社會勢力藉機大量囤積大米和糖等物資，進一步推高必需品價格。

在2009年內戰結束後三年，斯政府通過大力興建基礎設施、改善營商環境等措施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經濟增長率快速反彈。據世界銀行統計，斯里蘭卡2010年GDP增長率達8%，2011和2012分別為8.4%和9.1%。遺憾的是，政府沒有趁勢對斯里蘭卡的經濟結構進行調整，推動大規模改革。這三年的經濟增長主要依靠建築業和國內零售業的發展，而以上兩者均不能作為商品和服務在國際市場上進行交易。斯里蘭卡的出口仍然集中在紡織業和茶葉、橡膠等農產品上，這兩種產業仍是斯創造外匯的主要來源。隨着世界其他發展國家制造業水平的快速提升，斯的紡織品出口也正在受到衝擊。斯國內產業沒有完全轉型升級，未在全球產業鏈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再加上主要生產資料和生活必需品都高度依賴進口，經濟整體抗打擊能力薄弱，增長也呈現後勁嚴重不足的趨勢，斯里蘭卡2013年GDP增長率降至3.4%，2019年僅為2.3%。2021年上半年，斯里蘭卡的GDP增長率反彈到8%，這是因為其2020年經濟萎縮，增長率為負3.6%。政府的財政赤字、國內通貨膨脹都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持續惡化至今。

面對這一局面，斯里蘭卡政府目前未決定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幫助。作為“不結盟運動”的發起國之一，斯里蘭卡對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資金援助心存疑慮。如選擇接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援助和進行債務重組，斯政府不僅要按照IMF的建議來進行資金分配，而且要按照IMF的指導來調整經濟政策，這將使得斯政府喪失在國家治理中關鍵領域上的主導權。

要擺脱當前困局，斯里蘭卡有兩個關鍵路徑，一是加強與中國合作，二是儘快推動國內經濟轉型升級。一方面，中國與斯里蘭卡之間具有深厚的傳統友誼和堅實的合作基礎。回溯歷史，在新中國成立之初，中國急需從國際社會進口包括橡膠在內的多種物資。彼時，斯里蘭卡則剛從殖民統治中獨立，作為出口支柱的橡膠價格暴跌，而需要進口的大米一日三漲。在此背景下，中斯雙方於1952年簽署了《米膠協定》，為推動兩國社會經濟恢復和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米膠協定》所藴含的“獨立自強、團結互助”的精神仍然適合於今天的發展大勢。“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中國同斯里蘭卡的經貿合作再上新台階，中國已經成為斯最大的貿易出口國。

新冠疫情爆發以來，兩國守望相助，中方為斯里蘭卡提供急需的醫療設備，幫助斯里蘭卡人民應對新冠疫情。此次，斯里蘭卡面臨嚴重的經濟危機，中國於去年12月已與斯方達成100億元人民幣的互換協議。這些事實都是兩國“真誠互助、世代友好”的戰略合作伙伴關係的真實寫照。另一方面，斯政府在應對難關的同時，要儘快制定合理的經濟政策，推動斯單一的經濟結構轉型升級。根據世界銀行統計，新冠大流行期間，斯電信業務創收增長32%，金融服務業增長了28%，這不難看出斯里蘭卡在數字經濟和金融服務業領域的巨大潛力。

斯里蘭卡可參考同為南亞小國孟加拉國的發展路徑。孟加拉國同在2009年結束了政治內亂，十餘年來孟國內政局穩定，在處理好同印度的關係同時，積極發展同其他國家關係，尤其注重加強與中國合作，在經濟發展上制定了“數字孟加拉國”政策來推動該國經濟數字化轉型，近年來孟加拉國GDP增長率穩定在8%左右。長遠來看，斯里蘭卡的發展之路仍然任重道遠，擺脱當前困局是第一要務，前進道路上選好合作夥伴、加強自身建設都至關重要。（作者張瀟予是中國傳媒大學金磚國家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