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危機之下，歐洲經濟預感“凜冬將至”

本報駐法國、西班牙特派記者  於超凡 陳曉航  本報駐德國特約記者  青 木

德國：減產、停產、關閉、搶購

能源價格飆漲正在日益拖累歐洲經濟，能源密集型行業集中的德國首當其衝。德國電視一台28日援引德國聯邦工業聯合會主席齊格弗裏德·魯斯沃姆的話稱，歐洲工業有可能無法再承受“巨大的電力和天然氣價格壓力”。2021年德國1度電的價格還在0.30歐元左右，2022年初已漲到0.35歐元，現在飆升至0.44歐元。德國的電費已處於全世界最高水平，鄰近的歐洲國家電價也都在上漲。

德國聯邦統計局29日公佈的最新數據顯示，德國進口能源價格比2021年2月高出129.5%，國內生產的能源成本同比增長68.0%，消費者當月為家庭能源和燃料的支出比上一年多22.5%。其中天然氣價格同比上漲256.5%，取暖油和燃料價格上漲了30.2%。與此同時，石油和礦產品的進口價格也比一年前增長70%，進口煤炭價格同比上漲190.9%。

德國巴伐利亞州的萊赫鋼鐵廠一位發言人表示，該廠近期因為能源危機頻繁中斷生產線。“如果歐洲的天然氣變得稀缺，情況可能會變得非常成問題，”德國化工行業協會負責人恩特魯普警告説。如果歐盟對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禁運，工廠停工時間將更長。擁有90萬名僱員的德國玻璃行業也受到天然氣價格暴漲的嚴重影響。該行業協會的一位女發言人表示，“為儘量避免玻璃罐在製造過程中受到損壞，玻璃行業需確保獲得至少達運行標準70%的天然氣。”一批玻璃製造商目前已經停產。

德國的造紙業同樣在“慘淡運營”，一些造紙公司被迫削減產量。此前抱怨天然氣價格成倍上漲的挪威造紙商Norske-Skog暫停其奧地利工廠生產一直到今年4月。一家不願公開名稱的衞生紙業公司表示，因無法承受能源價格暴漲已經“有選擇性地關閉德國工廠的造紙機”，不能排除進一步關閉的可能性。德國消費者正在感受到後果：衞生紙變得更加昂貴，許多超市的衞生紙被搶購一空。

目前最響亮的警報來自德國物流部門。德國聯邦公路運輸、物流和處置協會（BGL）發言人恩格爾哈特警告説，許多貨運代理商因無法應對高昂的燃油價格“感到絕望”，個別公司已經放棄了他們的卡車。同時，缺乏司機也成為問題：約10萬名通常經由東歐公司代理德國貨運的烏克蘭司機無法到崗。由於燃料昂貴，許多德國漁民將漁船留在了北海和波羅的海的港口。德新社對幾家漁業合作社的調查發現，這些地區的捕魚基本上處於停止狀態。德意志銀行已將其對工業生產的增長預測從5%下調至3%。天然氣供應的瓶頸將對化學品、金屬生產和建築材料等能源密集型行業造成最嚴重的打擊。德國機械設備製造業聯合會總裁豪斯根預計今年產量將增長4%，而不是此前預計的7%。”

據比利時的經濟學研究中心布魯蓋爾研究所（Bruegel）測算，假設俄羅斯天然氣供應量減半且進口其他替代氣源的成本增加50%，2022年歐洲將為此多付出250億歐元，天然氣進口總額將達到3700億歐元，而2019年僅為600億歐元。歐洲現有的液化天然氣（LNG）接收站大量分佈在西班牙等南歐地區，且歐洲內部尚不存在強大的能源互通基礎設施和機制。Bruegel的分析文章認為，歐盟減少對俄羅斯能源依賴的短期成本可能達到1000億歐元。

荷蘭，西歐的“菜籃子”要挺不住了

在南荷蘭省布萊斯韋克郊區足球場般大小的温室裏，工人們日復一日地種植、施肥和收穫黃瓜，每年可為歐洲各地的超市供應數百萬根黃瓜。但是現在，越來越多的温室裏已經沒有工人和植物，只有地板上留下的加熱線圈。德國《明鏡》週刊近日在歐洲最大的農業出口國荷蘭發現，高能源成本讓荷蘭產的蔬菜價格飆升，黃瓜、辣椒、西紅柿……西歐地區幾乎所有的日常蔬菜大都來自荷蘭温室農場。隨着天然氣價格的上漲，那裏的生產成本也出現爆炸式增長。

“這令人不安，”家族幾代經營蔬菜種植產業的農場主範登博世表示，“我從未經歷過這種情況，現在是最困難的時候之一。”他算了一筆賬，以往1立方米天然氣的價格在15到20歐分之間。今年一、二月份價格大幅跳漲至70歐分，此後一路飆升，最近已經達到“令人難以置信”的1.40歐元。荷蘭温室種植者協會的報告認為，能源已佔農場總成本的30%至40%。

牛津能源研究所近日分析稱，假設將俄羅斯天然氣流量從歐洲淨進口中剔除，歐洲今年夏季將遭遇消費天然氣供應不足。隨着冬季臨近，天然氣供應赤字將迅速擴大，或導致工業用氣中斷和停電。法國能源監管委員會主席讓-弗朗索瓦·卡朗科28日在接受《回聲報》採訪時呼籲，“應當從現在起節約燃氣和電力，否則下一個冬天到來時情況將變得糟糕。”卡朗科警告，一方面俄烏衝突對法國天然氣供應帶來嚴峻的挑戰；另一方面，由於近期法國多家核電站發現腐蝕缺陷，以及部分新投用的核反應堆臨時關閉以進行安全檢查，法國核電產量將降至30年來的最低點。

法國《巴黎人報》根據專業機構的意見，為民眾提出節電節氣的建議，例如將室温從20攝氏度下調至19攝氏度可以節省7%的能源消耗；相比水壺，用壓力鍋燒開水更加節能；夜間關掉部分電器將節省電費高達10%；定期為冰箱除霜和除塵。

經濟大蕭條一幕在西班牙上演

截至29日，西班牙運輸業罷工已持續15天。目前，該國絕大多數地區的運輸業活動已開始恢復。此前西班牙政府與該國大部分的運輸業協會就燃油價格上漲援助措施簽署協議後，西班牙大多數地區28日的公路運輸已恢復，大部分漁業和港口運輸服務同樣恢復正常。

由於能源價格上漲和一系列不確定因素影響，3月以來國際評級機構紛紛下調西班牙2022年經濟增長率預期。惠譽將西班牙2022年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預測由6.3%下調至5%，原因是俄烏衝突進一步推高已處高位的能源價格。惠譽預測西經濟在2023年第二季度時才能恢復至疫前水平。標準普爾將西班牙2022年增長率下調0.8個百分點至6.2%。美國摩根大通將西班牙2022年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率預測從6%下調至4.2%。

受能源成本持續高位運行影響，西班牙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月份消費者價格指數升至7.6%，為35年來最高。具體而言，電力、天然氣和其他燃料類別同比增長60%，引領整體價格上漲。據西班牙主流經濟學家預測，3月份的消費者價格指數可能將達到9%-10%之間。

西班牙民眾也切身感受到了能源成本上升帶來的系列影響。西媒稱，上世紀經濟大蕭條時期，美國奶農曾無奈傾倒大量牛奶。如今這一場景在西班牙再現。運輸業罷工期間，由於奶製品企業收購罐車遲遲不到，西班牙阿斯圖里亞斯地區的奶農不得不清空儲奶設備，成噸傾倒新鮮牛奶。而在西班牙大中城市超市內，牛奶貨架卻空空如也。埃菲社稱，在家樂福等超市，牛奶一度完全買不到。

《環球時報》記者走訪當地主要連鎖超市發現，牛奶已成為“絕對稀缺品”，許多消費者跑遍周邊四五家超市都買不到一升普通牛奶。西班牙電視三台稱，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其他食品類別上，民眾因“斷供”恐懼引發搶購和囤糧潮，葵花籽油、牛奶、罐頭、乾貨、糧食等都成為搶購對象。

據《20分鐘報》報道，由於葵花籽油持續缺貨，一些超市給每瓶食用油都上了鎖，綁上了防盜扣，許多購物的民眾紛紛好奇留影。貨運罷工造成的食材短缺，也影響到了餐飲業。馬德里的部分餐館不得不取消部分菜品，因為新鮮食材供應不上，不少餐廳一度面臨歇業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