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東：歐洲“不同聲音”難以被掩蓋

在日前舉行的匈牙利新一輪國會選舉中，歐爾班所在的青年民主主義者聯盟-匈牙利公民聯盟（青民盟）與基督教民主人民黨（基民黨）組成的政黨聯盟獲得壓倒性勝利。歐爾班也將連續第四次擔任總理。

過去幾年，匈牙利政府與歐盟在媒體自由、司法改革與LGBTQ羣體權利等問題上一直摩擦不斷。此外，歐爾班的親俄立場也與歐盟的官方表態相去甚遠，此次他領導的政黨聯盟再次勝出，也在向歐盟傳遞出匈牙利堅持自己道路的明確信息。作為歐盟在中東歐地區的重要成員國，匈牙利的選舉結果在俄烏衝突的背景下顯得更有意義。正如歐爾班在競選時所言：此次選舉是在和平與混亂之間做出選擇。要達成和平，並不是通過一味譴責和制裁俄羅斯來實現。

作為匈牙利的執政黨，青民盟若説在意識形態上立場較為“親俄”，主要表現在疑歐和民族主義方面。

首先，跟歐盟其他右翼民粹政黨類似，青民盟反對國家主權向歐盟進一步轉移，反對因歐洲一體化的內部市場人員自由流動、國家放棄邊界控制等帶來的諸多問題。相比於聯邦主義，青民盟更支持“民族的歐洲”，這與俄羅斯推動的“歐亞經濟聯盟”之間有眾多共同點，即民族國家在保留自身主權的基礎上開展緊密合作。歐爾班曾公開贊同普京闡述的有關國家主權的概念。

其次，與西歐深度的世俗化不同，青民盟表示要着力維護歐洲基督教的根源。歐爾班堅持維護匈牙利的基督教和民族價值觀，反對歐洲一體化導致的大量移民潮帶來的潛在破壞性。比如，匈牙利政府一直反對歐盟制定的難民分攤配額計劃，認為來自不同文化和宗教環境的穆斯林不符合歐洲的基督教身份認同。該立場與俄羅斯提倡的“俄羅斯基督教傳統價值”理念不謀而合。

因此，即使歐盟和俄羅斯的緊張狀態在過去十年中一步步升級，匈牙利始終堅持與俄合作、與俄對話。這一態度在俄烏衝突的背景下顯得異常明確。一方面，從譴責戰爭的角度出發，歐爾班與歐盟共同表達對烏克蘭的支持，並接收烏克蘭難民。但另一方面，在歐盟呼籲對烏克蘭進行軍事援助時，與多數成員國不同，歐爾班政府拒絕向烏克蘭運送武器，並禁止通過其領土向烏克蘭轉送武器。另外，匈牙利不支持對俄羅斯實施新的制裁。

在對華態度方面，自2010年重新掌權後青民盟就逐漸軟化了之前的強硬立場，並在過去10年間表現出明顯的對華友好。歐爾班於2010年上任後提出“向東開放”這一戰略，即匈牙利雖然身處西方陣營，但在經濟上“如果不乘（東）風而行，掌舵者連帶他的貨物將會遭受厄運”。在中國領導人發出“一帶一路”倡議之際，匈牙利就表示積極支持。在2019年出席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峯論壇時，歐爾班稱“一帶一路”有利於穩定世界自由貿易和世界經濟，完全符合匈牙利的國家利益。秉持國家利益高於一切的原則，匈牙利並未屈服於任何外在的（包括歐盟的）意識形態壓力。

在俄烏衝突、西方輿論一邊倒的當下，匈牙利的大選結果也有着特殊的意義，傳達了歐洲不一樣的聲音。

第一，它彰顯了歐爾班領導的政府和匈牙利大部分民眾在俄烏衝突中的立場選擇，即和平不能通過單方面譴責俄羅斯來實現。正如歐爾班在勝選集會上所言：“我們贏得了巨大的勝利……你當然能從布魯塞爾看到這一勝利。”匈牙利意在向歐盟明示，不是所有的歐盟成員國都會盲目地追隨美國，歐洲國家和民眾應有自己獨立冷靜的判斷。

第二，從更深層次來説，歐盟國家的一些民眾的立場被掩蓋了。在法國、德國或者是荷蘭，不排除有民眾持有與匈牙利政府類似的立場。只是這一部分人的意見暫時被一邊倒的媒體報道和主流輿論所淹沒，根本沒有機會發聲。換句話説，在歐洲主要媒體和大部分政治精英激烈、快速站隊的同時，為數不少有着不同看法的歐洲民眾實則是強行“被代表了”。布魯塞爾應該理性、嚴肅地看待匈牙利的大選結果，尤其是有關對俄立場的部分，認真傾聽歐盟民眾在該議題上的真實、不一樣的聲音。這樣才有助於切實緩和、解決俄烏衝突，避免民意的分裂。（作者是四川大學歐盟研究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