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和平：世界經濟或將陷入二次衰退

三年前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暴發，短時間內無差別地打擊了所有經濟體，雖然極少數經濟體表現出抗疫韌性，但總體來説，全球經濟無可避免地走向了下行。2021年，全球主要經濟體雖然都出現了某種深V反彈，但直至今天仍尚未完全走出恢復期。

最近幾個月，人們開始對尚處在恢復期的世界經濟是否會陷入二次衰退普遍表示擔憂。首先，隨着具有強傳染性的奧密克戎變異株在世界範圍內迅速蔓延，抗疫不力的歐美大區首先淪陷，原來應對疫情的優等生，如亞洲國家和地區，也出現多點、多頻次的輸入性病例反彈及快速傳播。另一個更讓人擔憂的重大沖擊事件是，俄烏衝突爆發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並未從勸和促談、保護經濟增長等方面考慮，反而在短時間內對俄羅斯實施從商品、貿易、貨幣等多方面涉及國計民生的存續性極限制裁，使得原本始發在烏克蘭的非經濟衝突，釀成了波及歐洲的經濟傷害，並很快向北美、中東、亞洲以及世界各地延伸。疫情衝擊加上衝突制裁，人們對世界經濟因此陷入二次衰退的擔憂開始向現實性方向過渡。

此前，不少輿論對世界經濟是否會走向二次衰退還表達了相對謹慎的意見，但觀察第一季度世界大區經濟體的現實，我們認為，經濟走向二次衰退有很大可能。儘管不少觀點認為世界經濟進入二次衰退的力度和衝擊不會像兩年前那麼嚴重，但我們認為也不盡然。原因有兩點，第一，世界疫情帶來的衝擊尚未得到恢復。從30多個發達經濟體看，美國增發貨幣帶來的高通脹，以及衝突帶來的能源、基礎原材料、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將不可避免地傳導向消費品價格；第二，全球經濟下行，近年來的抗疫波動以及疫情何時結束的不確定性，疊加俄烏衝突帶來的負向全球增長傷害，人們對短期、中期和長期收入的預期大大降低。二者結合起來，必然帶來2022年下半年發達經濟體需求性政策的退潮。

從現實情況來看，雖然2022年前兩個月國際供應鏈出現較好修復，全球各主要港口擁堵程度下行，裝載和運輸工具短缺得到一定緩解。但是進入3月後，中國、美國、歐元區、日本等核心供應鏈國家的修復過程開始出現拐點。從中國的情況來看，據國家統計局發佈的3月PMI數據，當月製造業PMI數據為49.5%，比上月下降0.7個百分點，低於臨界點，製造業總體景氣水平有所回落。由於美歐在俄烏事件上施加無上限的制裁手段，以及對中印等增長性大國的脱鈎性威脅，使得中國服務業經理人採購指數在3月下降了8.2%，僅僅為42%。這一超低的經濟運行先行指數預示着中國經濟今年第二、第三季度增長可能出現較大下行壓力。

事實上，各國經濟共同協調增長是人類發展的一種極其稀缺的公共品資源。一個個共同增長的經濟體將會為每一個經濟體帶來友好的增長大環境。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似乎不關心全球意義上的經濟增長了。新冠疫情暴發前，特朗普政府在國家交往中奉行單邊主義政策，發動全球性質的貿易戰，為世界各國及大區帶來增長壓力。而面對突然暴發的新冠疫情，美英澳等國採取消極抗疫的措施，不僅使本國疫情反反覆覆，還通過商品，旅遊以及服務貿易等方式給他國輸入了疫情。到了拜登時代，不僅沒有校正特朗普時期施行的單邊主義貿易行為，還開啓了一系列意識形態冷戰舉措，為全球經濟帶來了更大傷害。這使得我們大體窺見了一戰和二戰前後，西方各國是怎麼一次次忽視營造良好貿易環境，讓衝突演變為世界大戰的錯誤做法。現在該是西方國家吸取教訓的時候了。

儘管如此，我們對世界經濟發展的前景，尤其是中印等經濟體的前景，保持謹慎樂觀。百年曆史告訴我們，技術進步是一條切實可行的人類經濟發展利器。中國宏觀管理獨有的“貨幣-財政政策”有效結合機制，如果能夠在貨幣政策方面更加進取，堅定配合中央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在技術進步方面的支持政策，打通科研實驗室羣落和核心產業鏈之間的短缺/斷缺環節，中國仍然能夠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走出一條穩健的恢復之路，成為全球經濟增長的主發動機。（作者是北京大學經濟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