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馬克龍第二任期挑戰不少

法國總統馬克龍成功贏得連任，這給法國和歐洲政治注入更多確定性。但考慮到法國和歐洲面臨的重重挑戰，他的第二任期又註定難言平坦。

從法國國內來看，雖然過去5年馬克龍推進多項改革，也將法國經濟從歐盟“吊車尾”位置拉了回來，重振其領導歐洲的底氣，但這一過程也充滿爭議，2018年底爆發的“黃馬甲”運動顯示其改革措施一定程度上忽視中下層民眾利益，民調顯示這次選舉中勞工羣體更是有近六成以上選票流向了勒龐。與5年前相比，馬克龍恐怕要領導一個更為分化、更加階層對立的法國。當前法國和歐洲經濟受到新冠疫情、供應鏈、俄烏衝突、能源安全等多重衝擊，通脹和物價飆升，經濟增長前景黯淡，這種壓力投射到民生領域，已經成為目前馬克龍在國內面對的最緊要議題，處理妥當與否直接關係其支持率和執政基礎。

與此同時，勒龐雖在法國主流政治勢力聯合圍剿下再次與愛麗捨宮擦肩而過，但仍然爭取在6月份法國國民議會選舉中攫取更多席位，以獲取更多政治資源和存在感。事實上，這次選舉是近20年來“國民聯盟”及其前身“國民陣線”在大選中取得的最佳戰績，顯示極右翼政黨選民基礎不斷擴大，對主流政黨的挑戰持續上升。雖然各界普遍預期馬克龍的“共和國前進”黨能在國民議會選舉中贏得多數，但隨着馬克龍和勒龐民意支持率拉近，“國民聯盟”贏得議會選舉進而形成“左右共治”“府院相爭”態勢的可能性仍不能排除。一旦這一局面成型，將對法國新政府的內外政策制定和推進形成嚴重掣肘。

而在歐盟層面，如何促進歐盟團結並推進歐洲一體化進一步深化，對馬克龍而言亦是千頭萬緒。作為歐洲一體化“雙核”之一，馬克龍領導的法國雖然在歐盟領導權方面爭取越來越多的主動權和議題塑造權，但在後默克爾時代與三黨“散裝”的德國新政府進行合作仍不給力。同時，歐盟的團結也因各成員國在諸多問題上的分歧而難以凝聚，比如法國在當前能源危機背景下提出繼續發展核電產業，與德國、奧地利、瑞典等堅定棄核的國家意見相左；再如對俄政策方面，中東歐國家普遍指責德、法“對俄綏靖”，將兩國的剋制與對話等同軟弱，而且歐盟成員國之間還在移民難民、財政紀律、綠色發展等方面有着諸多利益分歧。

因此，法國雖然在今年上半年歐盟輪值主席國期間試圖以更大姿態引領歐盟發展，推動歐盟在“戰略自主”等重要議程上繼續前進，但仍然不得不做一個孤獨的領導者，迄今為止取得的進展遠遠不及預期。

再從外部環境看，法國帶領歐盟面對日益惡化的地緣政治環境，追求“戰略自主”的道路愈發艱難。俄烏衝突中法國和歐盟都是利益攸關方和受害者之一，它們在能源、難民、安全環境、供應鏈等方面遭遇嚴重損失，同時在美國和北約裹挾下被迫登上制裁和對抗俄羅斯的戰車。在當前的歐洲乃至整個西方政治與輿論環境下，法國和歐盟在與俄對抗的道路上只能進不能退，短期內無法扭轉經濟、能源、安全等利益持續惡化、對美依附加劇的狀況。面對歐盟身不由己的外部環境，一向主張歐盟構建獨立外交政策、實現“戰略自主”的馬克龍無力拿出既滿足“政治正確”、又能緩解中東歐國家不安全感的設想，進而讓歐俄關係逐漸走上構建共同安全和增加互信的軌道。（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洲研究所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