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鴻:惡性高通脹已是美國經濟頑疾
上週,美聯儲為了應對高通脹加息50個基點。當天,美國股市大漲;可惜第二天就風雲突變,美國股市連跌兩天,不僅把週三的漲幅全部“跌完”,美國三大股指還繼續創出階段性新低,讓美聯儲對即將到來的6月份加息倍感躊躇:股災和惡性通貨膨脹,難道只能二選一?美國聯邦政府也在犯難,為了應對通貨膨脹,美國降低了一些中國進口商品的關税,也沒能改變市場的悲觀預期,美國國債收益率全面上漲,意味着美國政府融資成本上升,嚴重打擊財政政策能力。這都預示着,未來的美國宏觀經濟政策將持續進退維谷。
美國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今日的困局,實際上是在為過去幾年無節制的擴張政策“還債”;介於其中的經濟表徵,就是美國國內高達8%的通貨膨脹水平。一方面,美聯儲遲遲不肯啓動“貨幣政策正常化”進程,而是不斷通過印鈔機推動經濟增長。過於寬鬆的貨幣供給帶來大宗商品價格上漲,以中國為代表的工業製造國起初通過技術升級和管理效率提高,吸納了一部分成本,但是隨着時間推移,產業鏈被迫將成本向下遊和消費端轉移——美國進口商品必然全面持續漲價,美國國內必然面臨長期通貨膨脹的頑疾。
另一方面,美國政客為了選票,既不敢讓經濟陷入低增長而得罪富人,也不敢漠視通貨膨脹帶來的生活成本上升而得罪窮人,所以只能通過提高政府負債水平,透支未來的經濟發展潛力。這就是為什麼過去幾年美國參眾兩院和政府在負債水平上各執一詞,但又不得不屢次妥協,既要上萬億美元的基礎設施建設計劃,也要給窮人發各種補貼,還扭扭捏捏地不敢向富人徵收重税,最後只能指望美聯儲的“零利率政策”,外加對美國政府信用債券的大量購買。喪失獨立性的美聯儲被迫迎合美國政府,直到通貨膨脹“爆表”,才不得不開始加息。
那麼,美聯儲不加息,放任通貨膨脹肆虐行不行呢?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首先,通貨膨脹會嚴重削弱美國窮人的購買力,放大國內貧富分化帶來的社會底層問題,讓本來就面臨社會割裂的美國雪上加霜。
其次,越來越多的美國精英意識到,美國的基礎設施建設已經落後於中國,這讓所謂“再工業化”宛如痴人説夢。高企的通貨膨脹會讓雄心勃勃的萬億基建計劃大打折扣,無論是材料成本還是人工工資的上漲,都讓財力有限、融資成本不斷上升的美國聯邦政府頭疼。
第三,美聯儲總是用俄烏衝突造成的能源價格上漲、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供應鏈問題,來解釋本輪的通貨膨脹。它的目的是迴避一個嚴重風險,那就是美國國內工資上漲帶來的通貨膨脹長期化,對美國經濟將是一個惡性內循環,甚至可能會讓美國陷入日本“失去的十年”模式,進入長期滯脹。從經濟學專業角度,無論是地緣政治風險帶來的能源價格波動,還是疫情造成的運輸成本上升,都不會對經濟發展帶來長期影響。但是,過去十多年來美聯儲零利率擴張政策,加上美國各級政府無節制舉債,已經造成國內資本淤積、回報率下降,普通工人的工資上漲嚴重滯後,客觀存在“公平分配”需求。俄烏衝突和新冠肺炎疫情只是加速了工資“報復性”上漲的速度:美國國內服務業價格全面上漲、金融市場泡沫破裂、再工業化遙遙無期、更加依賴美聯儲無限印鈔票,最終帶來美元信用的嚴重危機。
那麼,美國有沒有可能化解通貨膨脹困境呢?其實,經濟學教科書上早就有相關論述,美國曆史上應對滯脹也有經驗,只不過要看美國政府的定力、勇氣和決心了。一方面,正常的貨幣政策和審慎中性的財政政策是老成謀國的基礎,也就是美國要再次像上世紀80年代中期一樣“壯士斷腕”,用階段性衰退贏得供給側改革,真正考驗的是美國選票經濟學的短板,還有互聯網時代的輿情壓力;另一方面,美國只能加大與中國在“一帶一路”上的合作,共同推進更加廣泛深入的經濟全球化,才能讓更多發展中國家參與全球分工,進而降低工業製造的生產成本,長期解決通貨膨脹問題。最重要的是,全球化更加廣泛、有更多國家加入全球生產投資的大循環,才能最大化發揮美國在技術創新、金融和資本市場方面依然存在的優勢,讓美元金融服務實體經濟,帶來更加真實和持續的經濟增長。(作者是甬興證券副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