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茶業的使命擔當
作者:顾 阳 刘 瑾 刘春沐阳
百姓開門七件事,茶列其中。
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經濟作物之一。目前,全球有60多個產茶國和地區,茶葉年產量近600萬噸,貿易量超過200萬噸,飲茶人口超過20億,茶文化已成為全世界共同的精神財富。
我國是全球最大的茶葉生產國和消費國。多年來,我國茶產業繼承傳統、探索新路,服務國家發展戰略和人民生活需要,已成為促進三產融合、助力脱貧攻堅、推動鄉村振興的一個支柱產業。
茶,是文化,是傳承,也是財富,涉及數千萬人的生計。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茶產業發展,多次到茶區茶企考察調研,並強調“要統籌做好茶文化、茶產業、茶科技這篇大文章”。那麼,中國茶產業如何主動融入並服務新發展格局,做好統籌發展這篇大文章?
中國茶市場格局變了
從經濟規模看,茶算不上一個大產業,但中國是茶葉的故鄉,中國人發現並享用茶已有4700多年曆史。茶不僅是中國的一張獨特名片,而且是中華文化的一個重要載體。
中國茶葉出口最早可追溯到1500年前。1886年,中國茶葉出口量最高達13.4萬噸。此後,受長期戰亂影響而走向萎縮。新中國成立後,中國茶葉出口總體呈持續上升態勢。2021年,我國茶葉出口量為36.94萬噸,創歷史新高。
然而,與當下熱鬧的咖啡市場相比,茶消費在年輕人中有些寂寥。儘管市場上有喜茶、奈雪的茶等網紅茶飲,但業內卻有一種看法根深蒂固:茶飲與傳統意義上的“茶”相距甚遠,茶葉在其中頂多是個配角。
“以前,我們也認為年輕人不喝茶,現在看來這個觀念得改!”中國茶葉流通協會會長、全國茶葉標準化技術委員會主任委員王慶告訴經濟日報記者,從京東等平台消費數據看,年輕人買茶喝茶的比例還是很高的,年輕人喜歡的茶調飲裏不僅有茶,而且茶的成分佔了三成到四成。“年輕人喝的茶變了,喝茶的方式也變了。”
往年的春夏時節,王慶都會穿梭在各個產茶區之間,或瞭解茶情指導生產,或為地方賣茶出謀劃策。今年疫情多點散發,困在北京的王慶有點如坐針氈:採茶高峯期,採茶工進不來,會不會沒人採茶了?茶葉成品做出來了,物流不暢會不會賣不出去……
這份擔憂的背後,是全國1000多個茶葉種植縣、4896萬畝茶園以及3000多萬茶產業從業者的收成與生計。中國茶葉流通協會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茶葉產量達318萬噸,整個茶行業經濟總量接近8000億元。
“這8000億元中,原茶部分銷售有3000多億元,剩下的主要是茶葉深加工,如茶葉提取物、茶葉衍生品等。我們測算過,茶調飲這個細分市場有約1000億元的消費規模。”中國茶葉流通協會秘書長梅宇説。
20世紀90年代,中國茶市場格局忽然變了,彷彿一夜之間中國茶葉市場被大量包裝精美時尚的進口茶佔據。一個公開的秘密是,它們中有不少是從中國出口的幹毛茶,但經過歐美等國家工業流程化的拼配加工,又貼着亮麗新標籤重回中國市場,但身價陡增。
進口茶與中國傳統茶產業之間的競爭今天仍在繼續。不過,在與進口茶的角逐中,中國茶產業發展的邏輯也悄然發生改變,這從茶葉產銷關鍵指標屢創新高中可見一斑。特別是中國茶產業在新茶飲、茶旅遊、茶空間等新賽道上積極探索,讓茶產業可持續發展的中國經驗全球矚目。
這背後,凝聚着茶農、農技、茶商、科研人員等數千萬茶從業者的辛勤付出。“全國茶行業有6萬多家企業,包括茶農在內大概有3000多萬從業者,如果再加上季節性採茶工和相關人員,高峯時估計超8000萬人。”王慶坦言,茶產業在快速發展的同時,也存在產能過剩的隱憂。目前,我國茶園平均畝產在60公斤左右,高的可達90公斤,但國際上已達畝產120公斤的水平。不僅如此,因人工成本高,很多夏秋茶不得不棄採,這意味着茶葉集約化種植還有較大提升空間。
茶樹種植是做好茶的第一步,“生態好,茶才好”已成為越來越多茶人的共識。與茶葉打了30多年交道的蔣世祖對此深有體會。作為川紅世家傳承人,蔣世祖一直堅持高標準生態茶園建設,其高山紅茶經農業農村部茶葉質量監督檢驗測試中心481項農殘檢測,每項指標成績皆優。讓全國農業技術推廣服務中心總農藝師王積軍欣慰的是,目前,福建、廣東、浙江等茶葉主產區在生態茶園建設上不斷探索並取得了積極成效,為茶園可持續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
做好茶,更要做市場認可的好茶。新一代茶人正努力把傳統茶文化與年輕人的生活連接起來,賦予茶葉新的時代氣息。作為“80後”茶人,杭州頂峯茶業創始人胡飛牽手網紅大咖“老樹畫畫”,共同打造“老樹茶館”,探索多元文化元素與傳統茶產業的融合。“現在的年輕人喝茶不僅‘不將就’,有的還‘很講究’。所以,我們這一代茶人,既要根植傳統,更要守正創新。”胡飛説。
茶葉大國缺少世界級茶企
一葉見方寸,一茶現萬千。中國茶特有的香韻,吸引了廣大茶愛好者,也培育了眾多茶企業。然而,享譽世界的中國茶至今卻沒有一個影響世界的國際品牌。
北京西城區馬連道特色街區,有着“中國茶葉第一街”稱號,這裏集中了10餘個大型茶城、3000多家茶鋪,是中國茶葉品牌的集中展示平台。從全國看,產茶區的松陽、新昌、湄潭、西安、信陽等地均有大型茶葉市場,銷售區除北京馬連道外,類似上海天山、廣州芳村等規模較大的茶葉市場還有六七十個。
儘管這些茶葉市場熙熙攘攘,但“大而不強、大而不彰”的現狀一直困擾着整個茶行業。比如,龍井茶品類享譽世界,但龍井茶品牌卻知者不多;從銷售額看,茶行業頭部企業中茶、八馬、瀾滄古茶等公司,全年營業收入均未超過20億元。在產量、出口上都有優勢的茶葉大國,為何沒能走出一家世界級的茶企?
資源難以集中、規模化程度低,是茶品牌做大做強的第一道坎。記者走訪發現,由於種茶收益不錯,各地茶農流轉土地的積極性不高。但茶企要做大,確保穩定的供應和品質,必須集中一定的資源。中茶協副秘書長兼產業發展部主任申衞偉説,我國大部分茶葉的種植、生產,都是小生產、小種植,生產方式缺乏真正意義上的大規模經營。沒有規模化,就難以實現現代化經營。
即使有了規模,茶品牌還需要解決標準化問題。小罐茶負責人向記者透露,2012年品牌創立之初,正是因為擔心標準問題,放棄了做有機茶的想法,轉向尋找不同品類的非遺製茶技藝傳承人。2016年小罐茶進入市場,2017年開始自建工廠,2018年開始自建茶園。如今,以統一小罐包裝、統一品牌形象銷售的小罐茶,被視為我國茶企探索品牌化、標準化的先鋒。
“近年來,我國茶葉標準化工作已經有了長足發展,形成了較為完備的標準體系。但目前茶葉標準的制定更多關注在生產端,涉及市場端與消費端的國家標準很少。”申衞偉説,這導致了茶企在連鎖化、品牌化等環節難以固化消費羣體,市場佔有率自然也難以進一步提升。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我國茶葉品類繁多,品牌區域化特徵較為明顯。我國茶葉包括紅茶、綠茶、烏龍茶、黃茶、白茶和黑茶六大茶類,以及花茶、緊壓茶等再加工茶。整體來看,各地茶葉以區域公共品牌為主導,大多茶企也有着鮮明的區域特點,導致了茶行業難以出現具有全產業、全品類影響力的品牌,以及真正意義上的龍頭企業。
儘管困難重重,還是有一些大的茶企開始佈局多茶類。八馬茶業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八馬根據不同地域消費習慣開發覆蓋烏龍茶、綠茶、白茶、紅茶等六大茶類的產品,形成一套特有的生產技術和標準。在業內,八馬茶業與中國茶葉股份有限公司一起被視為最有可能率先成為全國性、全品類綜合性品牌的種子選手。然而,八馬茶業近日撤回上市申請,進一步凸顯茶企上市難的問題。
規模化、標準化和跨區域三道坎,再加上茶園看天吃飯、原料品質難控等問題,導致茶行業長期得不到資本市場的青睞。“沒有一家A股上市的茶企”與“沒有一家立頓這樣的世界級品牌”,仍像魔咒一樣,扣在整個茶行業的頭上。
數千億市場為何難造“茶葉第一股”?梅宇分析説,目前我國共有16家上市茶企,天福在港股主板上市,其餘15家均在新三板上市。沒有主板上市公司,究其原因主要是產業集中度低,企業運作規範度有限,運營模式不符合金融市場對企業的要求。好在近年來已有很大改觀,茶企進軍資本市場的決心仍在。目前,中茶還在申請國內主板上市。
説起規模化,人們習慣於與1890年創建於英國的立頓茶相比較,而梅宇認為,目前二者尚不具可比性。非要説差距的話,可能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現代化企業的管理規範程度,二是立頓所擁有的國際市場與外向型資源,三是獨有的企業品牌資源優勢,四是立頓對科技研發的投入。
中國茶產業要實現由大到強的轉變,必須有世界一流茶葉企業的支撐。“區域公共品牌與企業品牌的發展是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王慶提出,茶葉區域品牌建設應當基於當地的歷史文化、自然特徵或資源稟賦,彙集成共同特徵,提煉出統一調性,構建相應的茶葉企業品牌集羣,以保證區域品牌的高質量發展。企業品牌應當在區域品牌的基礎上,尋找自身特點,樹立獨特形象,提升產品品質,明確目標羣體,制定營銷策略,以構建特定的消費者社羣,成為領導品牌。
中國茶產業現代化發展的趨勢不可阻擋,茶品牌崛起已在路上。業內人士堅信,未來我國茶企業能夠在工業化、標準化、品牌化甚至智能化上再進一步,建立屬於中國獨有的茶葉品牌,實現從“茶葉大國”向“茶葉強國”的轉變。
茶產業擔當歷史重任
儘管沒有形成國際品牌,但中國茶產業卻承擔着世人並不瞭解的重任。
自從辦起茶廠,福建省武夷山市星村鎮黃村村民蔡金茂對好生活就有了更多期待。蔡金茂家隔壁就是自己的“金茂茶廠”。他告訴記者,今年春茶已初制結束,毛茶1萬多斤,精製後產值有五六十萬元,再加上每年10多畝生態公益林補償金,日子越過越紅火。
2021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武夷山市燕子窠生態茶園考察時指出,“過去茶產業是你們這裏脱貧攻堅的支柱產業,今後要成為鄉村振興的支柱產業”。總書記的這句話,讓蔡金茂們感同身受,越來越多的茶農正因茶脱貧、因茶致富。
數據顯示,我國茶葉主產區有370多個國家級和省級脱貧縣種植茶葉,面積超3100萬畝,年產量超180萬噸,佔我國茶園總面積和總產量的六成以上。發展茶產業,既可提高茶農收入,又可發展旅遊,保護生態環境,還能提升文化內涵、唱響品牌,成為推動三產融合最富潛力的抓手。
在湖南省吉首市太平鎮青幹村,漫山遍野都是綠意濃濃的茶園。山頂上建起了標準化茶葉加工廠,茶園春景在文化牆上栩栩如生。“我們茶葉合作社發展迅猛,目前種植面積突破3600畝,整體收入達到350萬元。”青幹村黨支部書記、金龍黃金茶種植專業合作社理事長張才説。
兩年前,湖南省茶業集團與吉首市太平青幹金龍黃金茶種植專業合作社(青幹村)、石門縣楚湘茶葉專業合作社(藍公田村)兩個村級專業合作社簽約,以“公司+村級專業合作社+農户”模式進行深入合作。湖南省茶業集團利用科研、人才、市場、品牌等方面優勢,為合作基地提供全流程技術服務,引導當地茶葉生產與國內外市場高效接軌。
“只有產業興旺才能帶動鄉親致富。希望年年春天都能看到茶農的笑臉,都能看到合作社的變化。”湖南省茶業集團董事長周重旺説,在合作期內,不僅將銷售利潤的10%返還給基地,還設立了茶園管理工資、獎勵基金等,激發種植農户的積極性與責任感,確保了基地茶農穩定增收。
不僅要讓茶農增收增效,更要讓茶園可持續發展。建設生態茶園成為不少地方推進茶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福建省制定了地方標準《生態茶園建設與管理技術規範》,建立了52個生態茶園核心技術示範片,打造了一批以燕子窠生態茶園、永福櫻花茶園為代表的高標準生態茶園。2017年,廣東省在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施方案中提出“打造100個生態茶園”的重點任務,目前,已組織認定了122家生態茶園;浙江省在2018年至2020年創建了178個省級生態茶園,面積達10.1萬畝。
不過,我國茶園在推進綠色生產及保護利用生態環境優勢方面,短板依舊明顯。“比如,生態茶園的標準體系還不完善,關鍵技術有待提升,生態價值實現機制也不完善。此外,從工作層面看,生態茶園還缺少明確的扶持政策。”王積軍説,當前,茶園生態價值實現路徑較為單一,生態水平與經濟效益未實現掛鈎,生態優勢難以轉化為經濟價值,還有部分茶葉生產經營主體濫用“生態”之名,應用綠色技術、保護茶園生態環境的內生動力不足。
為了補齊短板,一些地方已行動起來,在探索茶園生態價值實現路徑多樣化方面,關注點聚焦到了茶園碳匯上。近日,全國首個農業碳匯交易平台在廈門設立,7755畝生態茶園、共計3357噸農業碳匯作為全國首批農業碳匯交易項目簽約並完成交易。
福建省農業農村廳教授級高級農藝師蘇峯認為,農業碳匯交易的推進將促進農業生產者觀念上的轉變,引領綠色生態的生產種植理念和發展方向。這種綠色發展理念的灌輸過程,將改變過去很多不良、不規範的耕作方式,應用更為低耗的科技和種植模式。農業碳匯交易的發展,有望為茶產業開拓出一條新興的創收渠道,讓綠水青山更為便捷地轉化為金山銀山。
鄉村振興,人才是關鍵。在茶產業發展過程中,科技特派員這一羣體發揮了重要作用:現代技術與傳統產業的結合,不僅有效提升了茶葉品質,也切實帶動了茶農增收致富。更重要的是,在一線服務中,科技特派員培養出了一批“田秀才”,帶出了一支既懂技能又能留下的農民技術員隊伍,夯實了鄉村振興的人才基礎。
茶科技創新大步前行
“在茶行業一待就是30年,工作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片葉子。”
楊秀芳,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杭州茶葉研究院黨委副書記、研究員,茶學專業畢業後從事茶葉質檢和品質控制技術研究10餘年,2009年至今一直從事茶葉質量與標準、深加工等領域的技術研究和科研管理工作。
作為茶葉質量專家,楊秀芳被問得最多的莫過於“農殘”問題。“目前,我國茶葉農殘合格率達98%以上,消費者可以放心喝茶。”楊秀芳説,作為項目召集人制定的ISO 18449-2021《綠茶 術語》國際標準去年正式發佈,這是我國專家牽頭制定併發布的第一個茶葉國際ISO標準。目前,國內還有三位茶專家正在牽頭制定國際標準。
主持和參與國際標準制定,增添了國內茶科技工作者的自信。全國農業技術推廣服務中心園藝處副處長冷楊説,我國茶行業的研發力量還是很強的,19個產茶省大多數都有省級茶葉研究所,有些地市也建了茶葉研究所。茶行業有兩名院士,國家茶葉產業技術體系有60多位穩定開展茶學研究的專家,還有80多所大專院校開設了茶學專業,整個科研體系較為健全。
茶科技工作者們親歷並推動着我國茶行業科技的變化和發展,他們研究課題的演變也折射出我國茶科技的進步。從可以喝、放心喝,到能夠滿足更多消費者的更高需求、暢銷國際市場,茶行業需要更多科技賦能。
茶行業機械化程度低,是茶產業提升效益的“卡脖子”難題。在名優綠茶中勞動力成本佔總生產成本的80%至90%,而鮮葉採摘的又佔據近70%的勞動力成本,可以説,我國茶產業仍是勞動密集型行業,由於機械化程度低導致茶資源浪費嚴重。
王積軍提到,特別是今年春茶採收正值疫情多點散發的時期,從外地組織採茶工比較困難,造成採茶工緊缺和工資上漲;同時,疫情防控的配套服務費用也大幅增加。
放眼國際,一些產茶國家的茶葉機械化起步早、發展快。早在20世紀70年代,日本茶葉機械化採摘已經基本得到普及。20世紀90年代初期,日本對6個主要產茶縣的統計調查顯示,春茶機採率80%以上,夏茶機採率90%以上。
“目前我國茶產業的機械化程度,只能説是剛剛起步。”杭州茶葉研究院紀委書記唐小林介紹,從整個生產順序來看,茶園管理專用機械領域基本是空白;名優茶採收機尚在研究實驗中;初精加工基本實現了機械化,但成套化、標準化程度仍很低;再加工階段部分實現機械化;深加工基本是借用食品、化工、醫藥領域的專用設備。國產專用設備的缺乏,也是茶產業提高機械化水平的“堵點”。楊秀芳説,檢測實驗室的設備很多都是進口的,價格比較高,有的用了20多年還在使用。
新茶飲作為茶行業中的新業態,相關設備和技術更是匱乏,更多的是依靠茶飲企業自身去摸索。奈雪的茶媒體公關副總監陳詩告訴記者,茶飲行業沒有成熟的設備,沒有現成可用的東西,軟件硬件都需要自己研發。數字化系統的落地也費了番波折,落地應用後更需要去耗時調整。
設備和投入的不足,直接影響到茶行業中後端的研發。王慶認為,我國茶科技在行業前端研發能力較強,但中後端仍較弱,“幾年前到肯尼亞參觀立頓的研發中心,同行的好多專家想着立頓是低端茶能有什麼研發,但到了人家的拼配室都被震撼了,近500位評茶員在拼配、審評。我們的茶企到現在也沒有做到這個研發規模的”。
以企業為主體的研發投入是推動茶科技創新的關鍵要素,也是我國茶科技創新的薄弱環節。楊秀芳所在的杭州茶葉研究院開展了茶功能成分的綠色製備以及分子互作、物性變化、功效機制等茶跨界應用技術研究,研製了茶休閒食品、茶飲料、茶保健食品、茶肉製品等含茶健康食品和茶日化產品,但離真正產業化還有差距。
“很多單位都在做茶的深加工,但真正轉化的還不多。”楊秀芳説,很多研究機構和院校都在儲備技術,但茶企大多科研投入有限,又希望直接拿到成熟的成果。研發都是有風險的,單個小企業難以對接重大科研項目,希望有更多的茶區地方政府能夠立項支持,有更多的龍頭企業主動加大創新投入,也期待外來的資本能夠眼光長遠一些,對新成果多一些耐心和支持。
研究成果的轉化已成為茶行業科技發展的共性難題。王積軍提到,茶產業有很多研發成果,農機推廣機構與科研單位開展了大量示範推廣和技術培訓工作,比如在廣西橫州建立茉莉花茶生產數字化基地,農藝師只需打開手機,就可以隨時察看花田情況,瞭解空氣和土壤温濕度、光照強度等信息,實現精細化種植和管理。但茶產業關鍵技術的推廣,如生態茶園模式和低產低效茶園改造等,缺少專門的項目和資金支持,難以大規模開展。
“十四五”是我國茶產業和茶科技發展的重要戰略機遇期。農業農村部、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與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聯合發佈的《關於促進茶產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中提出,到2025年,茶園面積穩定在現有水平,茶產業科技貢獻率達65%。
專家認為,面對新時代的新要求,要把創新當作第一動力,圍繞茶產業鏈開展深度研究,注重新技術的研發與推廣應用,促進茶產業從傳統產業向現代產業轉型升級,還要着力引進技術創新型和市場開拓型企業,用科技為茶產業賦能。
茶科技任重道遠。“進入茶行業越久,越感覺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但始終樂在其中。”楊秀芳在微信頭像上寫着,“好茶一杯,健康一生”。
中國茶經濟更有可為
“綠茶在烘青的時候,生命已經終止;普洱茶在曬青的時候,它的生命才開始。”一位資深茶友的話,道出了中國茶的豐富多樣。
中國是全球茶產量、茶消費量最大的國家,也是唯一一個可以生產六大茶類的國家,但按照人均喝茶量計算的話,可能連世界前十名都擠不進去。這意味着,茶市場仍有巨大的上升空間。如果再把茶產業、茶文化、茶科技統籌起來佈局,我國茶產業發展、茶經濟繁榮將更有可為。
從近40年茶葉市場發展軌跡看,各大茶類板塊輪動的效應十分明顯——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的黑茶潮,後來逐步被紅茶佔據上風,再後來白茶接棒。其中,以普洱為代表的黑茶市場異軍突起,一度如旋風般席捲全國,甚至吸引了許多海外投資者入場。
在中國,茶金融行得通嗎?“我個人不太贊成。茶葉本身是個農產品,適當有一點儲存是可以的,但黑茶的科學機理至今還沒搞明白,有沒有儲存價值還不好説。”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專家表示,國外在茶金融方面已有些成功探索,比如在斯里蘭卡的科倫坡茶葉拍賣市場、印度的加爾各答茶葉拍賣市場、肯尼亞的蒙巴薩茶葉拍賣市場,因為標準化程度較高,茶葉倉單可以實現評估質押。在這方面,國內茶葉市場還有待進一步研究探索。
一塊“茶餅”動輒拍出數萬元甚至幾十萬元價格,投機風險不言而喻。事實上,這與傳統意義上的茶金融屬性是相背離的。在國內期貨品種頻頻推出的當下,“茶葉期貨”遲遲按兵不動,説到底還是標準化缺失的問題——“手工茶和機制茶相比,味道就是不一樣,你説怎麼辦?”
新茶飲的出現,為茶產業發展打開了新賽道。一方面,得益於消費升級,新茶飲相對於過去粉末沖泡的奶茶,更能迎合消費者健康化、定製化的需求;另一方面,新茶飲行業利潤可觀、週轉快,吸引了不少投資者的青睞。近年來,受疫情影響,新茶飲市場擴張步伐有所放緩,在一二線城市新茶飲市場趨向飽和的情況下,新茶飲門店開設下沉趨勢明顯。同時,隨着用户線上消費習慣的養成,新茶飲通過外賣平台和自主開發程序獲得了更多消費人羣,帶動了門店運營效率的提升。
無論是盤活茶行業現有存量,還是做大新茶飲增量,茶產業未來發展都離不開文化的賦能。特別是隨着我國經濟穩步增長和消費升級拉動,茶葉消費羣體的體量在不斷增大,消費理念也在發生轉變,茶文化不僅在滿足生活品質與消費體驗上大有“用武之地”,未來還可以衍生出更多的茶飲新品及消費場景。
正如專家所説,中國茶產業要實現高質量發展,必須不斷融入健康、時尚和數字化的元素。比如,順應現代社會快速生活節奏,讓傳統的飲茶方式更加方便,消費者可隨時隨地泡上一杯好茶;再如,更加關注年輕消費羣體“拼命又養生”的痛點,推出相關茶產品和服務等。此外,傳統的茶文化也可以擁有時尚感,可以用更多國潮茶品,帶動年輕消費羣體對茶文化的學習和傳播。
“茶,雖然只是一片樹葉,但它凝聚着中華民族勞動智慧,是一份活着的綠色文化遺產。從古絲綢之路、茶馬古道,到在外交場合中頻頻亮相的‘茶敍國事’‘茶禮’,中國茶都藴含着包容開放的文化氣質,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依然是。”華鼎國學研究基金會國茶專家委員會秘書長張永立如是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