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走中國訂單後 日本陷入“印度高鐵困局”
本報記者 苑基榮 本報駐日本特約記者 蔣 豐
編者的話：關於日本“從中國手中搶走的”印度首條高鐵項目——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鐵的最新進展，又一次引發網絡關注。日本《朝日新聞》等媒體近日透露，該高鐵目前僅修建10公里左右，疫情導致施工延期，高鐵建設費用已經嚴重膨脹，日本政府還要繼續給印度追加貸款。日本接了一個“燙手山芋”，多方都在反思該項目帶來的教訓。目前，印度這條高鐵已建成什麼樣？遇到什麼困難？印日兩國對此高鐵是什麼看法？《環球時報》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
印度鐵道部5月23日發佈的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鐵建設視頻截圖，下圖為視頻中展示的正在建設中的高架橋橋墩。
508公里的項目，5年只建了10公里
印度鐵道部5月23日發佈一則長4分54秒、由國家高鐵集團有限公司製作的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鐵建設視頻，鐵道部在推特上的推介題目是“印度旅行不久將迎來革命性變化”。《環球時報》記者注意到，該視頻主要展示了位於印度古吉拉特邦薩巴馬提河和訥爾默達河等地區，孟買碼頭扶輪社（Pier）和美好基金標段（Well Foundation）的建設情況。通過無人機視角，視頻展示了正在建設中的高架橋橋墩，有的正在澆築水泥，有一段已經完成，蔓延的橋墩看起來很壯觀。此外，還有項目營地及預製件廠，正在建設中的跨河大橋和即將成形的火車站。但視頻中沒有鋪軌的片段，也沒有完工建成的鐵路。視頻反覆播放最多的是大量蔓延的橋墩，看起來應該有數公里長。
據《日本經濟新聞》6月14日消息，該高鐵連接馬哈拉施特拉邦的商業城市孟買與古吉拉特邦的工業城市艾哈邁德巴德，全長508公里。自2017年動工，目前僅修建了10公里左右。
根據規劃，該高鐵時速320公里，將孟買到艾哈邁德巴德的行程時間從目前的7小時縮短到2.58小時。每列火車容納1300餘名乘客，票價從250盧比（約合人民幣8.6元）到3000盧比不等。
就在視頻發佈當天，據日本信息網站NNA的消息，日本駐印度大使館與印度政府追加簽訂了1000億日元（約合49.2億元人民幣）貸款，用於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速鐵路的第三期建設。日本向印度提供的這1000億日元的追加貸款，年利率為0.1%，償還期為50年，寬限期為15年。
在這條新聞下面，日本網友紛紛留言，“又給技術又給錢，圖的是什麼？”“什麼時候是個頭？”“日本真是被印度吃定了！”“想贏中國結果栽了個大跟頭！”
正如日本網友們擔心的那樣，曾被日本政府譽為“象徵日印新時代的旗艦事業”——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速鐵路已成為日本的一大心病，一個填不滿的坑。
印度和日本各懷心思
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鐵2017年由印度總理莫迪與日本時任首相安倍晉三揭幕開建，原計劃在今年印度獨立75週年之際開通運營，但無數挑戰和推遲，讓這條鐵路完工日期推遲到至少2028年12月。
《環球時報》記者在印度駐站期間，對這條高鐵項目的背景有所瞭解。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鐵是印度第一條高速鐵路。印度一直希望改造升級老舊落後的鐵路系統，進而帶動“印度製造”。面對印度鐵路大市場，中日當時都在積極爭取。日本尤其在這方面花了心思，2016年11月莫迪訪問日本，時任首相安倍晉三破例修改接待計劃，邀請莫迪試乘新幹線，目的就是向印度推銷新幹線。雖然當時印日沒有簽署有關高鐵協議，但日本希望通過贏得印度合同與中國競爭，施展自己的拳腳。為此日本提供5萬億日元低息貸款作為競爭籌碼。當時中國也在竭力進入印度高鐵市場，為此做了很多工作。但最後出於地緣政治考量，印度還是把第一個高鐵項目大膽給了日本。
然而，在日媒看來，目前這項工程面臨三大困難：一是土地徵用的延遲。據日本《朝日新聞》6月11日消息，2018年古吉拉特邦就有96%的土地徵用已達成。但截至2021年9月，馬哈拉施特拉邦僅徵了30%的土地。
二是工程費用不斷膨脹。據日本《讀賣新聞》6月14日報道，當初日本政府核算的總工程費用為1.68萬億日元，但疫情導致施工延期，增加了人工成本，費用已經膨脹至3萬億日元左右。《朝日新聞》稱，目前兩國政府內部已經將開通目標期限由2023年改為2028年，但工程費用還需要填補多少，卻不肯公開。
日本一家國際企業的高管在接受《環球時報》駐日本特約記者的採訪時回顧稱，一開始日本政府估算的總工程費“有點經驗的人都能看出，根本辦不到。明顯是政府咬牙拿下的工程，故意往低了報價。當時政府跟中國在歐洲等地打高鐵商戰，為了能贏，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該高管還表示，儘管開通時間從2023年推遲到了2028年，但沒人相信2028年能完成通車。
三是日印雙方互不信任。《朝日新聞》6月11日透露，工程費用的膨脹，主要在於印度要求重新修改線路的高架化設計，認為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高鐵與牛羊等家畜碰撞。且印度政府堅持，因修改線路設計產生的費用必須由日方全部承擔。為了縮減費用，負責土木工程的企業不得不由日本企業換成印度企業。這一變更也越發讓印度政府認為，一開始不用印度企業，就是日本在搞鬼。目前雙方處於互不信任的狀態。
不僅日本民情激憤，印度人對該項目也分為兩派，一派完全支持，認為這是新印度的象徵；另一派認為成本太高，得不償失，這些錢可以用於改善其他基礎設施。名為“德斯姆克”的網友留言稱，“子彈頭火車更有經濟意義嗎？孟買到艾哈邁德巴德機票僅1800盧比，子彈頭票價最高3000盧比，哪個更有意義？”還有一位叫夏爾瑪的網友表示，日本人中途將對這條高鐵失去興趣，沒有哪個國家能接盤，一些印度大公司會以自力更生的名義接管，印度納税人最終將會為該項目付出雙倍的貸款。
吃定日本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近日報道稱，印度鐵路里程目前排名世界第四，次於美國、中國、俄羅斯。但目前印度高鐵革命進程嚴重滯後。除了在建的孟買-艾哈邁德巴德高鐵外，印度還批准建設8條這樣的高鐵，其中今年年初有4條已經準備籌建，長度超過8000多公里。但印度鐵路公司的財務狀況岌岌可危，也危及高鐵建設。
日本接了一個“燙手山芋”，對印度高鐵市場興趣越來越低。《印度快報》近日報道稱，面對高成本，日本公司顯得不熱衷此項目。由於日本公司低參與度和投標人過高的報價而取消招標等，印度第一個高鐵項目陷入困境。日本公司沒有參與孟買21公里地下延伸段建設。此外，原本打算由日本公司執行的11份標書中，許多標書報價比項目原報價高出90%。據瞭解，印度對此表示拒絕。
《朝日新聞》分析認為，日印都需要彼此協助牽制中國，而印度也早就看穿日本政府的底牌，所以不停地追加條件，“總之這是日本想在我們印度的土地上幹成的事情，誰的心願誰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