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德瑰：日韓經濟關係重置，切記與鄰為善

日韓兩國的經濟巨頭——日本經團聯（經濟團體聯合會）和韓國全經聯（全國經濟人聯合會）7月4日在首爾舉行會談。這是日韓兩大工業團體近三年來舉行的首次峯會，會談後兩團體發表聯合聲明，表示要恢復人員免簽證互訪，並希望趁此機會加強兩國經濟層面的交流。

首先，兩國在經貿領域展現了重新合作的可能性。日韓這兩個經濟團體在各自國內經濟甚至政治外交領域都有很大的影響力。日本經團聯素有日本的經濟內閣之稱，在日本國內地位舉足輕重。此次日本經團聯會長十倉雅和抵韓後，首先拜見了韓國總統尹錫悦，稱日韓之間的經濟合作十分重要，經濟和人員往來是政治外交關係的基本前提。尹錫悦則表示，兩國政府應為解決懸而未決的問題共同努力，回應十分積極。

日韓在經貿領域顯露出改善關係的跡象，其實並不突然。經過三年多的對抗，兩國經貿界都已經感覺到疲勞。尤其是對於韓國來説，已經嚐到了日本技術制裁的滋味。2018年，韓國勞工賠償問題判決激怒了日本，安倍內閣決定對韓國半導體生產不可或缺的高純度氟化氫、氟化聚酰亞胺和電阻實行出口管制，震驚韓國，也讓外界瞭解了日本在高技術領域的優勢。事實證明，在技術上不是日本依賴韓國，而是韓國依賴日本。此次兩團體會談內容就涉及到解除半導體技術出口限制問題，另外，韓國還希望在加入CPTPP問題上得到日本支持，兩國還協調了在“印太經濟框架”方面進行合作的可能性。

其次，應當注意到，此次兩國經濟團體的會談具有重要的政治意義，預示着日韓關係將從經濟領域開始，通過合作實現雙邊關係轉圜。日韓關係改善的背後，離不開美國的調解，隱藏着拜登政府“印太戰略”的考量。日韓關係是美國“印太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美“印太戰略”包括“四邊機制”，包括拉攏東盟、涉台海局勢、朝鮮半島，也包括歐亞安保合作等內容。其中在朝鮮半島這一環節中，日韓關係的緩和是必要條件。

所以今年5月中旬，拜登訪韓時就提出要求日韓兩國改善關係，共同應對中國崛起，並在訪日期間宣佈啓動“印太經濟框架”，需要日韓兩國積極參與，重建供應鏈，擺脱對中國的依賴。緊接着6月，美國邀請日韓領導人蔘加北約峯會，這既是“印太戰略”調整的重要步驟，也是拜登為日韓改善關係安排的一次機會。雖然尹錫悦與岸田文雄6月28日在西班牙歡迎晚宴上只寒暄了不到5分鐘，但這意味着兩國邁出了改善關係的第一步。29日，美日韓三國領導人在西班牙舉行會談，會談話題是共同應對朝鮮問題，日韓關係被納入美國“印太戰略”的軌道已經十分清晰。美日韓時隔三年重啓領導人會談，表面談的是朝核問題，實際上主要用意不在朝鮮，而在中國。美國的目標是加強日韓防禦體系，在半島部署導彈防禦系統，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因此，從近期一段時間來看，日韓關係的改善以北約領導人峯會為契機，以美日韓三國領導人會談為平台，通過雙方經濟界巨頭的會談重啓，極具象徵意義。一方面，日韓兩國關係受美國控制，被納入“印太框架”之內；另一方面，兩國眼下都陷入經濟困境，韓國經濟特別是在技術領域，對日本有所依賴。而俄烏衝突帶來的世界範圍內的供應鏈紊亂，也使日本經濟雪上加霜。日元貶值、能源危機、通貨膨脹……多項數據顯示，日本經濟承壓正達新的臨界點。近年來，日本商品的出口競爭力每況愈下，日本傳統的強項家電商品不僅受到東南亞的挑戰，也受美國打壓。日本現在靠觀光業支撐經濟，靠汽車出口優勢維持貿易盈餘，但是這兩項都離不開與中國的合作。2021年，中韓和中日貿易額都已經超過3000億美元，無論對日本還是對韓國來説，都承擔不起因站在美西方反華立場而失去中國市場的後果。

日韓兩國領導人受到北約款待之後，回來面對的都是嚴峻的經濟現狀。一邊要參與西方遏制中國，一邊謀求在中國賺取利益，恐怕不會受到中國的尊重。中日韓都是RCEP的重要成員，對東亞經濟發展承擔了重要責任，今年是中韓建交30週年和中日邦交正常化50週年，美日韓還是中日韓，這對於日韓兩國來説才是問題所在。亞洲GDP最大的三個國家，不但是近鄰，而且還有着共同的儒家傳統文化，不應該被西方價值觀分裂，被人為虛構的安全困境撕裂。（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