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觀點：限價俄油，G7的算盤能否打響？

編者的話：七國集團（G7）財政部長在本週五舉行的會議上發佈了一份聯合聲明，宣佈已同意對俄羅斯石油和石油產品實施價格上限。聲明稱，只有在石油和石油產品價格等於或低於所制定的價格上限時，才允許對其進行運送。本文旨在探討俄油限價計劃的前景，以及可能對國際能源市場產生的影響。

限價將加速俄能源“向東轉”

美國針對俄羅斯石油出口限價的目的，一是限制和削弱俄羅斯的能源出口收入，二是抑制全球能源價格快速上漲。但該計劃即使達成一致，其成效也不會太大。

首先，在制裁背景下，要實現對俄油出口限價，必須得到其主要買家的配合。顯而易見的是，對俄石油出口限價，實際上是制裁俄羅斯聯盟的擴大和延續。但從各方政治經濟利益博弈的角度看，美國脅迫全世界達成其上述目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即使在七國集團內部，作為石油生產國的美國和加拿大，與石油消費國英國、法國、德國和日本的利益也是不一致的。

其次，即使美國主導下成功構建了針對俄羅斯石油出口的限價聯盟，俄羅斯也一定會採取反制。由於當前俄羅斯石油的西方買家佔據多數，因此藉助那些沒有參與對俄製裁的能源消費大國，如中國、印度、土耳其等，重構俄羅斯石油市場，藉以實現俄羅斯能源的“戰略東轉”，將會是俄下一步可能的動向。

綜合各方面因素預判，短期內，這種“戰略東轉”必然給俄羅斯帶來基礎設施和培育新市場的壓力，同時也給歐洲能源市場帶來壓力。長期看，俄羅斯從經濟自主、市場自主、技術自主的角度看，這也是不得不做的選擇。對我國而言，在限價計劃實際產生效果的初期，可能會對我國宏觀能源穩定帶來一些不利影響，作為能源消費大國，國際市場能源價格上漲和波動帶來的不確定性是一種重要的經濟和安全風險。但從長期看，能源市場“戰略東轉”之後的俄羅斯將更加倚重亞洲方向的市場，一定程度上有利於我國的能源供給和能源安全。（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俄羅斯經濟室主任）

美藉機捆綁全球能源市場

美國對俄羅斯能源出口限價的主要手段是通過發揮美西方在全球金融市場上的主導地位的優勢，但美方其實很清楚，該倡議正如對俄經濟制裁一樣，不太可能獲得國際社會廣泛支持。但在此情況下仍執意推進，美方考慮主要有以下四點：

一是中期選舉因素。通脹仍是當前美國經濟面臨的第一大挑戰，是影響中期選舉的關鍵因素。美國總統拜登必須通過降低國際能源價格來有效壓低國內汽柴油價格，以解決通脹問題。不過，美國能源企業更熱衷於對外出口汽柴油以獲取暴利，據統計，美國最近成品油出口每天超過1100萬桶，創下歷史紀錄。拜登高調謀求對俄油限價，哪怕不能成功，也能釋放雙重信號。其一，向民眾表明，拜登政府一直為降低能源價格而努力；其二，向市場傳遞價格壓力及政策風險，避免短期內油價大幅反彈。

二是持續打擊俄羅斯。由於國際能源價格上漲，憑藉石油出口，俄羅斯在俄烏戰場沒有後顧之憂。美國要在戰場上挫敗俄羅斯，必須在財政上削弱俄羅斯。因此，美國政府認為，哪怕只有部分國家對俄能源出口進行限價，也將有助於減少俄羅斯能源出口收入，進而有利於自身戰略利益。

三是安撫及捆綁盟友。在俄烏衝突及對俄經濟制裁上，歐洲選擇支持美國。但歐洲在能源價格問題上顯然遭受衝擊更大。特別是德國和法國，面臨的能源短缺和成本上升問題更為突出。更為急迫的是，冬天即將到來。要維持歐洲對自身的跟隨，美國對於歐洲關切必須有所呼應。

四是藉機擴大全球能源影響力。美國已經是全球最大的石油生產國，超過沙特和俄羅斯。美國趁俄烏衝突，如能通過其政治和外交努力限制俄羅斯對外能源出口價格並將其長期化，將會大大提升美國在國際能源市場上的影響力，在全球能源市場深深打上美國烙印。（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

我國應加速能源多元化戰略

俄烏衝突以來，儘管西方國家對俄石油採取了多輪制裁，但2022年俄羅斯原油出口總量不降反增，日出口量一度超過500萬桶，西方國家原有的制裁方案似乎無效。目前七國集團正在謀劃對俄羅斯石油設置價格上限，這一制裁手段想要達到目的，可能性依然不大。但是，無論該制裁手段效果如何，美西方國家與俄羅斯在能源方面的制裁與反制裁博弈無疑將對國際能源市場產生影響。

從短期來看，非市場手段的干預將對國際能源供需平衡和價格產生巨大影響，且該影響存在很強的不確定性，這是市場很不喜歡的動向。此外，限價措施可能迫使俄羅斯和歐盟都開始尋找新的能源合作者和佈局新的基礎設施，國際油氣供應格局將相應改變。另外，對於七國集團試圖通過禁止為俄羅斯的石油運輸提供融資和保險迫使俄羅斯接受該方案，也可能導致俄羅斯積極尋找新的服務方來應對。

值得注意的是，“貧油、少氣”是中國能源稟賦的短板。在七國集團與俄羅斯之間的博弈衝突下，國際能源的供需持續保持不穩定狀態，將極大可能造成石油價格的大幅度波動。顯然，中國的能源價格和供應安全會因此而受到連帶的影響。對中國而言，保障穩定的能源供應是在國際地緣衝突時需要首要考慮的問題，所以在國際能源局勢的多變之秋，花力氣佈局油氣進口多元化戰略，以及順應低碳發展要求，持續佈局新興的清潔能源技術，是應對油氣對外依存度高帶來的潛在能源供應安全問題的可行方案。（作者是嘉庚創新實驗室研究員、廈門大學中國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