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明：大選變數陡增，巴西何去何從

在國際格局發生結構性動盪之際，巴西總統大選的影響不容小覷。作為南美第一大國和全球大國，巴西政治生態的變化不僅將決定地區政治版圖的底色，而且對當下處於十字路口的國際秩序會產生溢出效應。

如多輪民調所預，左翼前總統盧拉和右翼現任總統博索納羅以較大優勢進入第二輪，但出乎民調所料的是，盧拉領先博索納羅的優勢大幅縮小，這緣於民調未能充分考慮一些温和選民忌憚公開表示支持博索納羅等因素。博索納羅陣營為之一振，博索納羅將利用現任總統的優勢出台誘拉選民的舉措。次輪選舉將更加白熱化，最終結果不確定性驟增。第一輪9位落敗者的支持陣營將重新分化組合，盧博二人正竭力拉攏。同時，大選的對抗性悄然上升，博索納羅如若以微弱差距敗選，鬧選、騷亂事件恐難避免。博索納羅若連任，必將繼續並強化現有的極右保守主義政策。不過，巴西多家民調機構堅持認為，盧拉仍將以較大勝算上演王者歸來。巴西內政外交的動態與走向早已進入拉美國家和世界大國的戰略視野與政策考量之中。

盧拉若歸來，其“重建巴西”規劃不會簡單複製此前執政期間的內外政策，而是將在左翼特色執政理念的基礎上有所創新和變革。綜合盧拉陣營競選綱領《2023-2026年巴西重建和轉型計劃》及其演説和訪談，盧拉若勝選，其新政的特點已現端倪。

其一，優先消除貧困，提振就業，改善民生，推行“可信、可預測和穩定”的經濟政策。盧拉在競選中多次批評現政府“傾向富人”的經濟政策，誓言改變“貧困加劇、失業攀升、通脹高企”的經濟困境，允諾上台後將脱貧和就業置於執政的核心議程。盧拉允諾，若贏得大選，將恢復“公眾藥房計劃”等改善民生措施，並採取“更多社會公正、更多收入分配”的改革舉措。

其二，加強環境治理，重現巴西“環境衞士”的國際形象。博索納羅政府以發展經濟為由鬆動以嚴苛聞名的巴西環境保護政策，亞馬孫森林砍伐活動抬升與生態惡化不僅引發巴西國內環保人士的猛烈批評，而且導致巴西與歐美國家關係持續緊張。為此，盧拉與著名環保人士、前環境部長席爾瓦修合政見，表示將聯手“重新制定被博索納羅毀滅的環境政策”，以重塑巴西環境治理體系。

其三，重啓地區一體化進程，加大南南合作力度。盧拉對拉美一體化情有獨鍾，矢志不改“實現拉美戰略自主”的意願，聲稱“美國不是救世主”，主張“不要依賴美元，拉美需擁有共同貨幣”。盧拉明確表示，如勝選將改變現政府暫停參與拉共體的錯誤政策，決心重返拉共體。盧拉一直青睞南南合作，表示巴西將強勢迴歸金磚等南南合作機制。

其四，妥善處理與美國關係，重視對華友好合作。囿於地緣政治因素和美國的實力地位，盧拉若勝選將不會輕易融入地區激進左翼“反美、脱美”陣營，而是將奉行大國平衡戰略，與中歐俄等大國交好以拓展對美關係的戰略迴旋空間，在引領地區一體化的同時，謹慎處理對美關係，採取疏而不離的對美政策。美國雖不樂見巴西左翼上台與地區左翼政權聯動，但或會視盧拉政權為温和左翼，拉攏巴西開展經貿、氣候變化等雙多邊合作。盧拉歷來重視對華友好合作，他明確表示，如當選，將繼續同中國發展全面戰略伙伴關係，加強包括氣候變化在內的多領域合作。

盧拉若勝選，並不意味其再次輝煌的政治生涯從此高枕無憂。相反，短暫的勝選喜悦之後，盧拉將不得不面臨種種執政羈絆，既有巴西經濟社會固有的結構性矛盾，也有國際地緣衝突大背景下的外部新挑戰，更有拉美左翼政權普遍遭遇的左右纏鬥、府院惡爭而導致新政寸步難行的困境。盧拉還必須着手解決兩大棘手難題：一是巴西的社會撕裂和陣營對抗，二是涉腐的陰霾下，勞工黨一旦重新執政如何實現清廉治國。

盧拉若勝選，將為此輪拉美左翼迴歸潮畫上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但它不是地區左右對決的終結，恰恰是新一輪政治鐘擺的開始。無論是右翼連任還是左翼迴歸，巴西新政勢必對全球大國博弈的天平產生砝碼效應，在國際秩序重構進程中打下帶有南美色彩的巴西烙印。（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