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崢嶸:國際經濟秩序面臨加速調整
作者:廖峥嵘
俄烏衝突自爆發以來已經8個月時間。與科索沃戰爭、俄格衝突以及納卡衝突不同,這場發生在歐洲心臟部位的持續局部衝突正在改變全球格局和國際經濟秩序。
從美歐角度看,從以“混合戰”全方位制裁、遏制俄羅斯,削弱俄羅斯,發展到推動北約進一步擴張,並向亞洲拓展。借“西方反俄大聯合”推動歐亞一體,甚至構築遏華國際聯合陣線,形成美西方主導的新全球化和新秩序。隨着俄烏衝突正在發酵重大深遠的全球性影響,受其衝擊,國際經濟秩序面臨加速調整。
俄烏衝突爆發前,國際經濟秩序正在經歷理念、制度、戰略和政策等多層面的轉變。
在理念層面,西方對經濟全球化促進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世界快速成長,進而帶來世界力量格局變化的進程深感挫敗。美政府報告甚至宣稱支持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是個歷史性錯誤。不僅從支持自由貿易立場上倒退,美國輿論還將本國就業崗位流失歸罪於全球化,民間反全球化思潮盛行。拜登政府強調價值觀貿易,企圖構建以意識形態為標準、以維護霸權為目標的政治化貿易集團,從理念上拋棄多邊主義,背離自由貿易原則。
在規則及制度層面,WTO體系下的多邊自由貿易談判遇阻,區域、小多邊、雙邊貿易談判和安排起而代之。區域自由貿易協定中產生的一系列新規則,比WTO規則的標準更高,覆蓋的範圍更廣。這些進展可作為多邊體系的有益補充,但是,在自由貿易體制從全球化轉向區域化進程中,美國和一些發達國家繞開WTO等多邊機制和相互協商,單方面推出所謂“高標準、新規則”,企圖繼續主導國際經濟秩序。特朗普政府以“美墨加協定”取代“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華盛頓視“美墨加協定”為未來貿易協定的樣板,協定中的排他性、歧視性條款違背了多邊自由貿易基本原則,主要針對中國,為美國與其他方的後續談判開了惡劣先例。美國等西方國家繼續以《瓦森納協定》限制中國敏感技術產品出口,並針對華為等高技術企業實施“芯片新規則”,企圖封鎖中國通過國際經濟合作實現技術進步的通道。
在戰略及政策層面,美西方推動國際經濟合作政治化、經貿聯繫武器化,運用其在國際經貿體系中的傳統優勢地位,動輒單邊制裁或者以制裁相威脅,迫使他國接受其主張。拜登上台後,不但繼承特朗普政府的貿易政策,而且全力拉攏傳統盟友,聯手針對中國。拜登政府積極推進供應鏈“從迴流本土、近岸製造到友岸製造”的關鍵製造業對華脱鈎方案。成立美歐技術與貿易委員會,構建技術與數字貿易新標準,壓制中國在5G標準領域的領先優勢,遏制中國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
俄烏衝突的持續不僅深化上述態勢,且帶來新變化:
首先,國際能源格局和貨幣格局加速演進。能源供應方與消費方矛盾激化,歐洲謀求徹底擺脱對俄能源依賴,並加快向清潔能源轉型。俄能源經濟將轉向亞洲以及非西方世界。美歐切斷俄主要金融機構與SWIFT聯繫,凍結甚至謀劃沒收俄外匯儲備,破壞了美元和以美國為中心的國際金融體系信用。各國尋找替代方案步伐加快,這將對美元霸權帶來深遠影響。近期,沙特石油出口貨幣多元化步伐加快,美元與石油的聯繫被削弱。長期看,美元霸權地位或被逐步侵蝕,國際貨幣體系可能發生結構性變化。
其次,美加速推動全球供應鏈調整。俄烏衝突爆發後,糧食和關鍵物資價格上漲,一些出口國視情收緊出口,更是加劇多國通脹壓力,造成國際金融體系動盪。美國借衝突之機,圖謀將俄中歸併到一起,推動全球供應鏈加快與俄中“脱鈎”。今年5月,美國聯手亞太區域12國推出“印太經濟框架”,將“增強供應鏈韌性”置於核心地位。
再次,國際經濟秩序進入重構期。現有國際經濟秩序大體上是多邊主義佔主導的體系,現有WTO、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等幾大治理機構。俄烏衝突爆發後,美歐取消俄羅斯在WTO體系下享受的最惠國待遇,甚至醖釀取消俄WTO成員資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中止了同俄羅斯的項目合作。俄羅斯是現有國際經濟體系的重要成員,制裁與反制裁、俄與美西方的戰略博弈嚴重衝擊多邊主義的國際經濟體系。此外,拜登政府推出“印太經濟框架”,不僅意圖補足其“印太戰略”短板,而且企圖在供應鏈上再壘新灶,最終構建經貿新秩序。美式新秩序的突出特點是“以我為尊,排斥異己”,以西方價值觀為建羣紐帶,目的是維持西方領導地位,維護美式霸權。
面對複雜嚴峻形勢,中國和其他新興經濟體,以及廣大發展中國家的作用更顯重要。從發展趨勢看,非西方世界的經濟規模和影響力均在上升,美國和西方世界的佔比在下降。美國仍是超級大國,但無法以一己之力維持霸權,需要盟友及其他大國配合。而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在減少國際衝突,增進國際合作,堅守多邊主義,堅持推進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經濟全球化,推動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阻止世界經濟政治化、陣營化、集團化,推動國際經濟秩序向着更加公正合理方向演進等方面,可以發揮更加積極的作用。(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和平發展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