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棟：美最新國防戰略報告，傳遞出哪些信息

10月27日，美國國防部公佈新版美國國防戰略報告。這份報告的全文早前已提交國會，這次公開的是非保密版。美軍上一份國防戰略報告是2018年發表的，當時美軍尚在阿富汗作戰。在2018年版報告中，美軍稱要實現從反恐、打擊極端分子向傳統大國間競爭的新方向轉型。2022年版報告表明，美軍這一戰略方向的調整已經基本完成。

如何應對中國是2022年版報告的核心。這份報告的主要內容延續了2018年版報告，尤其是延續了時任總統特朗普對中國的戰略重視程度，繼續把中國視為美國的首要戰略競爭對手，稱“中國在未來數十年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最根本威脅”。並且，美國還試圖把自己的對華戰略定位強加給國際社會。國防部長奧斯汀稱，“北京是唯一想要改變國際秩序，且越來越具有改變國際秩序實力的競爭對手。”

報告還明確，美軍的發展方向將圍繞中國軍事力量的特徵和發展方向而定。報告稱，“北京的威脅將決定美軍如何應對未來。”美國國防部將在2023年投入史無前例的1300億美元資金，用於包括超音速、網絡、人工智能和定向能武器等高科技軍事裝備的研發。同時，美國國防部將改變策略、調整科研結構，吸引更多民營企業和民間技術人員加入。看起來，美國是想要與中國在高科技軍事領域打一場“總體戰”。

從2022年版報告中還可以看出，太空軍事化趨勢進一步明顯，太空軍備競賽的可能性上升。報告稱，中國和俄羅斯在超音速導彈技術上發展迅速，擊落或改變衞星軌道的能力上升。為此，最新報告以太空戰假設為前提，以保障美國衞星遇襲時的可靠性為目標，建議美國建立低軌道衞星帶，增強對超音速導彈的偵測能力。事實上，由於星鏈等的存在，美國已經在低軌道衞星帶建立絕對的壟斷優勢，並在俄烏衝突中發揮較大作用。美國深耕低軌道衞星帶將吸引更多國家加入，人類的星空將變得更加擁擠、危險。

這份報告也有幾個變化值得關注。

一是，俄羅斯在美國國防戰略中的地位繼續下降。從特朗普執政以來，美國不斷調整俄羅斯的戰略地位。一方面，美國把俄羅斯的戰略層級提升至第一層級。另一方面，它又把俄羅斯的位次後移，居於中國之後。拜登總統上台後，美國乾脆把俄羅斯的戰略層級降了一級，與伊朗等國並列。如今這份最新國防戰略報告雖然稱俄羅斯的對烏“特別軍事行動”對美國構成“迫切威脅”，但正如奧斯汀所説，“俄羅斯從長遠來看不會對美國構成系統性威脅”。這似乎表明，美國已經不把俄羅斯視為一個戰略級別的對手。

二是，美國提高了核威懾的調門，提出“一體化威懾”的新概念。冷戰結束以來，在美國的戰略文本中，核威脅一般與恐怖組織等非國家行為體相關聯。新報告首先稱，俄羅斯對烏克蘭的行動凸顯出，“在競爭日益激烈和不穩定的地緣政治背景下，核危險仍然存在並且可能惡化”。這表明，美國認為，當今世界的核衝突風險確實上升了。

隨後，美國在報告中明確，自己將對核攻擊採取決定性的報復性措施，以懾止潛在的核衝突。在華盛頓看來，美國現在是首次面臨兩個擁有核武器的大國競爭者。為應對這一新局面，美國提出“一體化威懾”的新概念，試圖通過建立、利用廣泛且綜合性的軍事力量、經濟和外交壓力以及強大的同盟網絡，來威懾潛在的戰略對手。在“一體化威懾”的新體系中，核威懾仍然是基石。

簡而言之，從這份國防戰略報告可以看出，美軍目前沒有在短期內從事大規模戰爭的戰略預期。華盛頓認為，來自俄羅斯的威脅“迫切但不重大”，來自中國的挑戰是“重大但不迫切”。美國對華戰略仍然是不迴避競爭與對抗，但努力避免直接軍事衝突。在中美關係中，不尋求直接軍事衝突的戰略底線仍然存在，基本的戰略互信並未消失。

但是，美國也進一步明確了對華戰略的目標，那就是要努力阻止中國在關鍵領域取得優勢。既然中美不能在軍事領域直接分出高低，那麼圍繞着“優勢”的競爭，很可能將主要發生在經濟領域，核心就是高科技創新能力和關鍵產業鏈安全保障能力的競爭。這也是中共二十大報告強調科教興國的戰略意義之所在。（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