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歲“燈塔之王”仍在值守

【環球時報駐法國特約記者　 潘亮】由遠及近，隨着遊船不斷前進，海平面上那枚“白色繡花針”彷彿在放大鏡下逐漸膨大，變身為一座雄偉、華美並且可以接近的潔白燈塔。這座海上燈塔名為科爾杜昂燈塔，位於法國西南吉倫特河與大西洋交匯地，歷經9年維修後以嶄新面貌迎接遊客，《環球時報》特約記者近日有機會一睹它的真容。“難以想象的位置， 巧奪天工的建築，‘燈塔之王’的美譽真不是浪得虛名”，尚未進入燈塔，大家已耐不住興奮，嘖嘖讚歎。

“王之燈塔”

去年7月，科爾杜昂燈塔進入世界遺產名錄，它有很多特別之處，其中包括400多歲的它至今仍然在服役，堪稱一座“活着的古董燈塔”。  

為給從海上進入吉倫特河的航船指引方向，科爾杜昂燈塔於1611年建成使用。作為法王亨利三世和亨利四世欽點的“王室工程”，宛如袖珍城堡的初始造型為科爾杜昂燈塔贏得了“海上凡爾賽宮”的稱號。1790年，工程師特萊爾決定將已經破損的燈塔加高30米，以增強光線投射距離。這使其達到現有高度67.5米，相當於在海上立起一棟二十多層高的建築。

佇立燈塔腳下仰望，外立面上的門楣、窗飾、石柱還有雕塑等處處透着奢華“宮廷範兒”，4個世紀的悠久歷史加上難以企及的超高顏值，誰能否認它“燈塔之王”的地位呢？不過，法國人也很喜歡用“王之燈塔”來形容科爾杜昂燈塔。這是因為燈塔內部藏着世界唯一的燈塔國王寢室及聖母教堂。第二層的國王寢室設有一個大廳和兩個小廳，除了兩個精美的壁爐，還有灰色大理石和比利時黑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壁柱則點綴着“太陽王”路易十四以及路易十五夫婦的姓名字母組合。科爾杜昂聖母教堂位於第三層，擁有美輪美奐的玻璃彩窗和穹頂，圓柱形結構提供了完美的音效環境，與華美但從未接待過國王的國王寢室相比，聖母教堂每月都迎接神父來主持彌撒。儘管國際知名度沒巴黎聖母院大，但科爾杜昂燈塔早在1862年就與前者共同列入法國“受保護歷史建築名錄”。

拾級而上，遊人爬完301級台階到達燈塔第六層的全景外廊。望四周，吉倫特河川流不息、大西洋波濤翻滾，奶油黃的沙丘、翡翠綠的灘塗以及視野盡頭的海天一色……此情此景令人瞬時體會到“燈塔之王、王之燈塔”的意境。

幾分高冷氣質

科爾杜昂燈塔與距其最近的港口城市魯瓦揚直線距離約7公里。平日裏，天氣晴好時從魯瓦揚看，燈塔彷彿立在海天之間的一枚針、一株芽，陰雨天裏，肉眼則完全看不到。

既然貴為“燈塔之王、王之燈塔”，科爾杜昂燈塔自建成之初就註定了“孤獨”。7公里説起來不很長，但必須乘船前往，且僅在落潮時才可能靠近。只可遠觀而無法“密接”，這為科爾杜昂燈塔平添了幾分高冷氣質。每年4月至10月的對外開放期內，根據潮汐時刻每天只有兩個港口各發一艘郵輪，每艘最多載客125人，因此全年實際登塔的人數很有限。私人遊艇也有權在落潮期接近燈塔，然後購買門票參觀。但是燈塔周圍的暗礁加大了停靠難度，暴風雨天氣以及錯誤計算落潮時間讓不少人遭遇擱淺甚至翻船事故，這都強化了科爾杜昂燈塔“可望不可及”的神秘和孤獨感。

經過約45分鐘的航行，我們才知道，郵輪之後還要乘坐水陸兩用車才能最終接近燈塔。這是因為沙灘和燈塔之間遍佈礁石，徒步行走容易滑倒且會破壞生態。除去來回行程，滿打滿算只有一個半小時的參觀時間。遊覽結束，兩名燈塔看守讓大家心生羨慕：他們可以遠離世事喧囂，不限時地獨享這份雄奇的景緻！

新人來這裏舉辦婚禮

科技進步讓燈塔射光實現了自動化，燈塔看守淪為“消失的職業”，不過科爾杜昂燈塔是至今世上為數不多擁有看守的燈塔——2名常駐及4名臨時看守負責燈塔的日常維護、旅遊季遊客接待等工作。

科爾杜昂燈塔基座周圍建有一圈附屬建築，包括工程師公寓、看守宿舍、衞浴、廚房、展覽室等，但燈塔不通水電。建造者巧妙地在燈塔外立面設計了雨水回收系統提供洗浴及洗碗用水，可移動發電機組主要用於燈塔發光，玩手機、看電視被嚴格限制。“除了通訊、我們很少用手機，電視更是從未開過，因為大家很享受這份與世隔絕”，燈塔看守皮埃爾對記者表示。雖然遠離人間煙火，工作極耗體力（沒有電源，大部分日常維護和清潔都是人力完成），然而能住在拿破崙三世時代的木屋宿舍，在“僅此一家”的環境裏從事自己喜愛的工作，看守們沒有任何怨言。

守護燈塔十多年的伯努瓦説，這個職業基本不存在了，因此也沒有學校培訓，新人都是跟着前輩實踐上崗的。沒有相關文憑，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申請成為燈塔看守，即使不會游泳也沒問題！不過伯努瓦也強調，這個“零門檻”崗位很誘人但報酬不高，每月約1600歐元，“滿腔熱情大概是唯一的錄用條件”。對於“既然燈塔已經自動化，保留看守有何用”的問題，伯努瓦解釋道，若人們私自前來遊覽，破壞或者盜竊將對燈塔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壞，單從保護一項而言，燈塔離不開看守，就像博物館需要門衞一樣。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很多法國人開始嚮往沒有拘束的隱居生活，科爾杜昂燈塔無疑成為寄託這種渴望的一個象徵。有新人特別前來舉辦了婚禮，在他們眼裏，燈塔不僅憑藉獨有魅力成就了見證幸福的儀式感，它發出的光芒更在黑暗中觸發了憧憬未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