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富差距越拉越大，政商共生愈演愈烈，印度擔心富豪劇增帶來風險

【環球時報報道 記者 苑基榮 王鵬傑】編者的話：瑞士瑞信銀行研究院發佈的《2022年全球財富報告》顯示，到2026年預計印度百萬美元富翁人數將翻番。這些富翁都是誰？他們的財富集中在哪些領域？印度富豪財富數量的增加跟印度的經濟發展又是否合拍？

經濟不平等呈指數級增長

近日，“彭博億萬富豪指數”更新，現印度首富高塔姆·阿達尼以1346億美元的淨資產，成為全球第四大富豪。巧合的是，7月底，72歲的印度女企業家薩維特里·金達爾也登頂亞洲女首富之位。根據2002—2022年的福布斯世界富豪排行榜，在2002年，當時世界最富有的500人中，印度有18位，但只有5位身價超過10億美元。而到了今年三季度末，世界最富有500人中印度有22位，且他們的財富都超過了50億美元。

伴隨着印度富人資產的迅速增長，印度的貧富差距卻越拉越大。《印度時報》今年3月報道稱，過去幾十年印度經濟不平等呈指數級增長，日益增長的億萬富翁成為印度失敗的象徵。印度媒體《火線》（the Wire）近日報道説，窮國產富翁，印度已無路可走。報道稱，法國巴黎的全球不平等實驗室發佈《2022年世界不平等報告》顯示，印度是全球收入和財富最不平等國家之一。過去30年，根據印度政府公佈的數據，印度不平等急劇惡化。相比其他國家的財富集中程度，印度更加嚴峻。印度全國50%的底層民眾的平均財富僅佔總財富的6%。

英國慈善機構樂施會也曾發佈報告顯示，印度是世界經濟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也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國家。通過裙帶資本主義，印度億萬富翁財富激增，窮人則仍在社會底層苦苦掙扎。美國《商業內幕》網站2020年報道稱，依據福布斯富豪排行榜，當時印度有119位億萬富豪，擁有3000億美元財富。

根據美國《財富》雜誌今年年初報道稱，莫迪2014年上台後宣佈改革印度經濟，減少不平等。然而8年後，莫迪的宣傳與實際結果形成鮮明對比。疫情以來，印度84%家庭收入鋭減，2020年，印度絕對貧困人口翻番，達到1.34億。與之相對應，億萬富豪人數急劇增長，印度《商業標準報》9月9日報道，根據《財富》印度富人排行榜，2022年印度有142名億萬富翁，擁有8320億美元的財富。

當然，印度的貧富差距問題並不單單因為富豪經濟的問題，例如其產業發展不均衡也是導致適齡勞動力缺乏就業機會的原因。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劉小雪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印度第三產業，即服務業的GDP佔比較大，而作為能夠最大程度吸收就業的製造業則佔其GDP的比重相對較小，僅15%左右，而我國製造業則長期保持在30%左右。

政商綁定“緊密無間”

印度政商共生關係自獨立初期就建立起來。尼赫魯執政時期，印度走了一條混合經濟模式，即，允許私營經濟發展的同時，大力發展公營經濟，形成公私並存的混合經濟體制。但獨立之初，由於資金短缺，印度政府允許私營企業介入重工業部門，私營企業迎來了有史以來未曾有過的好環境和條件，出現了像塔塔集團、比爾拉財團等實力雄厚的財團。這期間原有小財團迅速變成大財團，大財團變成超級財團，從而催生了印度第一批億萬富翁。隨着1991年印度實行經濟改革，經濟向資本主義轉向，億萬富翁逐漸成為印度社會的標配，富豪經濟也成為印度經濟的一個特色。

最新的政商關係是印度現總理莫迪和阿達尼。印度德里大學教授拉爾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莫迪的親商政策幫助阿達尼擴張，阿達尼集團的項目則象徵着莫迪的“古吉拉特邦模式”，成為莫迪經濟的主要抓手之一。但在印度輿論看來，阿達尼集團之所以能夠實現財富的增長，很大部分原因是阿達尼與莫迪政府關係密切，人們通常把這種親密關係列為政商共生的裙帶關係。印度煤炭、石油、港口、機場、房地產、鋼鐵、電信服務甚至國防都是裙帶關係盛行的行業，許多政府合同都沒有遵循透明規範的原則就被授予某些私營企業。而根據公開資料，阿達尼旗下主要掌控的7家上市公司的主營業務涵蓋：能源、港口和物流、採礦和資源、天然氣、國防和航空航天以及機場——也就是拉爾談到的，裙帶關係盛行的領域。

印度《印刷報》進一步披露，阿達尼與莫迪關係密切，是校友加老鄉。莫迪在2014年大選時曾得到阿達尼大力支持。阿達尼不僅為莫迪競選提供人員支持，還為莫迪拉選票和站台，甚至還為莫迪團隊提供了兩架直升機和一架噴氣式飛機，以便莫迪競選完後每晚都能回家睡覺。受益於這種關係，阿達尼的生意扶搖直上。在2020年之前，阿達尼的財富體量在印度也幾乎排不上號，但經過短短幾年的“運營”，阿達尼集團不僅發展成為印度最大的私營港口運營商、煤炭進口商、煤礦企業與私營電力生產商、城市燃氣分銷商和食用油進口商, 而且業務還擴展到了機場、城市水管理、中小企業貸款、輸電和配電、數據中心、航空航天和國防領域。數據顯示，阿達尼掌控的7家上市公司，2020年到2022年8月底，市值累計漲幅超過了1000%。更有意思的是，2021年11月當莫迪提出印度將在2070年實現碳排放淨零的目標時，同月，阿達尼集團就承諾將要投資700億美元在綠色能源領域。

印度德里大學教授阿西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不僅阿達尼，莫迪與其他印度富豪關係同樣密切。《美國商業內幕》網站今年3月報道，印度億萬富翁通過政商關係的運作保住了他們99%的財富，而世界上其他地區的億萬富翁們則因為國際形勢動盪和美聯儲加息損失超過上萬億美元。該文還配了一張莫迪與印度8位億萬富翁的合影，莫迪站在桌子中間，8位印度億萬富翁分列兩側。這些富翁包括印度塔塔集團名譽董事長拉坦·塔塔、信實工業主席穆克什·安巴尼、印度馬亨德拉集團董事長阿南德·馬亨德拉等。

富豪正在“掏空”印度

拉爾認為，富豪經濟在促進印度經濟發展的同時，也給印度帶來了諸多問題，成為印度發展的一個軟肋。富豪經濟造成貧富差距拉大。伴隨着印度億萬富翁的增長，印度不平等也飆升。這些新財富帶來很多好處，讓上億人脱貧，但也導致不平等現象急劇增加，尤其是最頂層，10%的最高收入羣體拿走了國民收入的2/3以上，遠高於20世紀80年代的30%。富人經濟導致裙帶資本主義和腐敗，阻礙着印度經濟和政治發展。

富豪經濟還導致印度蕭條週期的加快，是印度“雙資產負債表”的根源之一，即負債累累的大型工業公司和銀行在不良貸款下搖搖欲墜，而政府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印度富翁們則從國有銀行獲得大批廉價資金進行投資，其帶來的問題卻不得不由國家買單。美國《紐約時報》不久前報道稱，印度經濟快速增長，但為什麼無法產生足夠的就業？核心原因是印度增長不平等，增長的財富被印度上層以及富豪們截取享受。

富豪經濟還讓資金外流和擠佔公共資金。印度inventiva網站報道提出質疑——財富移民能讓印度實現成為5萬億美元經濟體的目標嗎？數據顯示，2021年，16.3萬印度富人移民海外，過去5年來，印度富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國家。2020年疫情封控措施暫時地阻止了印度富人移民，但2021百萬富翁移民海外又達到新的高峯。印度《經濟時報》報道稱，印度一直存在億萬富翁掏空國家財政的問題——印度億萬富翁可以輕鬆以低息獲得大規模貸款進行投資和移民，而這些便宜的資金都來自公共銀行和公共資金。文章作者稱，印度已進入“億萬富翁的統治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