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嵐舒 李崢：硅谷裁員潮對中國業界有何借鑑

近期，美國科技巨頭開始掀起裁員潮，一改2020年以來持續擴張的勢頭。這一新變化顯示出全球科技產業正在發生週期性出清調整，開啓新舊模式轉換，這對我國而言也意味着新的機遇與風險。

今年初以來，隨着美聯儲持續加息，美國科技產業的泡沫正在破裂。谷歌、亞馬遜、蘋果、特斯拉、英偉達等公司的股價都大幅下跌，一些企業的估值僅為峯值的一半或四分之一。這一段時間，多家美國科技巨頭宣佈大規模裁員：社交媒體巨頭Meta宣佈裁員1.1萬人；馬斯克入主推特後宣佈解僱一半員工，約3700人；亞馬遜據報道也計劃裁員1萬人。

除科技巨頭外，曾經繁榮的硅谷就業市場也在降温。據專業機構統計，截至11月中旬，美國科技行業今年已有超過6.7萬人被裁。一些新興企業亦縮小規模，網約車平台Lyft表示將裁員13%，在線支付平台Stripe將裁員 14%，社交平台Snap、網絡安全公司Cybereason等均宣佈將裁掉大比例的員工。

相比股價及市值波動，招聘市場情況能夠更直接反映出科技產業的發展趨勢。科技產業與傳統產業相比在人力資本投入上更加“大手筆”，通常把爭搶人才作為發展的第一要務，輕易也不願讓內部人員流失到競爭對手那裏。但是，如今美國科技公司大多感受到明顯的寒意，將活下去作為首要目標。這與美國科技產業面臨的外部環境變化有關。

其一，互聯網2.0進入“成熟期”。當前美國科技巨頭均受益於2010年左右興起的移動互聯網浪潮，但互聯網2.0現有賽道已進入“成熟期”，市場面臨飽和、增量見頂、內部競爭加劇。科技企業需要通過裁員“輕裝上陣”，加快內部革新。企業內部一些成熟業務也不再需要大量人工維護和更新，用工需求相應減少。

其二，高通脹與經濟衰退預期改變科技產業融資環境。今年以來，美國通脹居高不下，美聯儲為此開啓40年來最大力度的多輪加息，加快資本泡沫和風險出清。在此情況下，科技巨頭的資本運作更為謹慎，減少高風險的矇眼狂奔，倒逼企業專注自身盈利。美國經濟衰退預期也加劇企業短期流動性壓力，谷歌等企業的廣告收入持續縮水，平台現金流不容樂觀，使得裁剪“負累部門”“低效員工”成為必然。

其三，美國本土數字經濟高增長“紅利”殆盡。新冠疫情初期，居家辦公加速了美國數字化轉型，增加了數字服務需求。一些科技企業將這一時期視為重要發展機遇，隨之啓動大規模招聘，導致擴員遠超實際需要。以社交媒體巨頭Meta為例，其裁員後的人員規模仍高於疫情發生之前。在業態沒有發生重大改變的情況下，這部分“超編”人員隨時面臨被裁風險。

美國科技產業發展狀況對全球科技市場有“風向標”意義。除美國之外，其他主要經濟體的科技市場也趨於低迷。全球手機、電腦等數碼產品的出貨量下降，部分半導體領域出現供過於求的情況。但從歷史規律看，此輪全球科技產業的回調和出清可能是新一輪週期的起點。資本、企業和人才都在尋找新的發展機會，這將加速一些前沿技術的應用速度，帶來發展範式的巨大調整。對於中國而言，美國科技企業進入調整期將減少其對全球資本、人才的虹吸效應，有利於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在美國較為成熟、發展趨緩的領域與其競爭。但與此同時而來的三個方面的變化也值得我們高度關注。

其一是美國科技企業在調整期“抄底”展開資本併購，可能建立更穩固的規模和專利優勢。特斯拉近期併購推特即為此類典型。其二是美國科技企業推動具有顛覆性的業態創新，讓全球科技產業發生迭代，塑造具有更高創新附加值的新市場，建立行業領先優勢。其三是一些科技企業的價值面臨重估也會對我國科技企業帶來連動影響，我國科技企業同樣受到全球流動性收緊和市場增長趨緩的影響，高速發展勢頭或將有所減弱。甚至一些過於前沿、缺乏內生增長能力、價值泡沫較大的科技企業或將遭遇生存危機，恐讓其技術積累付之一炬。

在此情況下，我國需更加重視科技產業發展的戰略研判，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的“兜底”抗風險能力，重視發揮資本市場支持科技創新體系的樞紐作用，提升我國創新資本的國際競爭力和“出海”便利性。（作者分別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