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冒險啓動天然氣限價遭俄方強烈反對，美國出口或輕鬆躺贏

【環球時報駐德國特約記者   青木  環球時報記者   倪浩  任重  柳玉鵬】給俄羅斯石油限制價格後，歐盟又給天然氣價格定了上限。當地時間12月19日，歐盟各國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能源部長會議上達成協議，將天然氣價格上限定在每兆瓦時180歐元，該限價機制將於2023年2月15日啓動。“這違反了市場定價，侵犯了市場程序，”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稱，這一決定是“不可接受的”。市場人士認為，在俄羅斯切斷對歐洲的大部分天然氣供應後，歐洲公民的能源賬單早已不堪重負，而作為買家的“限價”對天然氣賣家起不到限制作用，更無法從根本上解決歐盟面臨的能源困境。對天然氣“限價”的決定與其説是歐盟27國為降低天然氣價格所做的最新嘗試，不如説是這些國家在無力應對急劇增長的通脹壓力時一聲痛苦的哀號。一個事實越來越清楚，即不論歐盟如何掙扎，都改變不了成為這場由政治衝突引發的能源危機的犧牲品和埋單人的角色，而在這場歐洲能源危機中輕鬆躺贏的，是正在把自己的液化天然氣（LNG）船一艘艘送往歐洲碼頭的美國人。

俄方指責：非市場行為

據比利時歐洲新聞網19日報道，經過數月的爭吵，歐盟的部長們終於在今年最後一次能源理事會會議上，批准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天然氣價格上限協議。歐盟輪值主席國捷克的工貿部長西克拉舒了一口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完成……將保護歐盟公民免受能源價格飛漲的影響，”他説，這證明歐盟是團結的，不會讓任何人把能源作為武器。

據俄新社報道，俄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19日表示，歐盟關於天然氣價格上限的決定是“對市場進程的攻擊”，並稱俄羅斯會作出回應，就像對待石油價格上限一樣。兩週前，歐盟、七國集團（G7）和澳大利亞對俄海運石油出口設置的每桶60美元價格上限生效。莫斯科的反應簡單明確：對我限價嗎？那好，我不賣了。佩斯科夫19日表示，針對“不友好國家”設定限制俄石油價格的反制措施將很快出台。

俄經濟學家洛博達20日表示，作為回應，莫斯科的反應可能是完全停止與歐盟在所有能源出口領域的直接合作。俄羅斯還可以向中間商提出向歐洲國家出售油氣的條件，比如加徵10%-15%的附加費。這些措施將直接導致歐盟國家今冬的供熱困難，降低歐洲工業的競爭力、導致一些企業關閉等。

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張弘20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説，這一價格上限機制無法從根本上改變歐洲天然氣供應短缺的事實。他説：“沒有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歐洲今冬的缺口大約為300億立方米。油氣價格是由市場決定的，在市場供需無法實現平衡的前提下，進行人為干預，可能會造成適得其反的結果。”

張弘説，由於歐盟打壓氣價，天然氣供應商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自然會優先將天然氣輸往亞洲，使得歐洲有價無市。“對歐洲而言，限價措施無異於自絕門路於全球市場。”他説，這也許符合“政治正確”，但在經濟上不具可操作性，對歐洲的能源安全沒有好處。

經濟災難和巨大尷尬

其實，這一天然氣價格上限協議在歐盟內部也始終存在分歧。比利時、波蘭、意大利、希臘、西班牙、葡萄牙等國認為，價格上限是應對能源危機、保護消費者和企業免受飛漲賬單影響的不可或缺的工具；與此同時，德國、荷蘭、奧地利、丹麥和愛沙尼亞等國則對價格上限表示深深的懷疑，認為可靠的供應比可承受的價格更重要。在19日的投票中，荷蘭和奧地利棄權，匈牙利投了反對票。匈牙利外交部長西雅爾多19日警告：“當事實最終證明這對整個歐洲來説是完全不必要、危險和破壞性的措施時，每個成員國都要為此負責。”

德國經濟部長哈貝克表示，德國最終投了贊成票，是因為德國現在能夠實施各種安全措施來防止供應瓶頸。但如果將來天然氣消費量增加、供應出現問題或金融市場出現風險，“該機制將被推翻”。

“德國編輯部網絡”20日説，歐洲將為這份協議付出昂貴代價。這是一個高風險和可預測結果的實驗：如果價格上漲超過新的上限並且布魯塞爾允許的附加費不夠，液化天然氣油輪將返回亞洲——或者歐洲將屈服。這首先將是一場經濟災難，其次將是巨大的尷尬：歐洲很可能高估了自己的經濟實力。

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網站20日發文稱，歐盟的限價決定不可理喻，“制裁作為西方外交政策中日益重要的工具，顯然應該在不會令實施制裁的國家付出不可持續的高昂代價的前提下實行”。文章稱，拒絕俄氣供應已經增加了歐洲陷入深度衰退的可能性。如今，當歐洲經濟處於收縮邊緣、生活成本飆升、停電威脅逼近的形勢下，歐盟的政策制定者採取限價這種孤注一擲的措施，很可能只會加劇自身處境的窘迫。文章同時警告，限價措施將加劇全球能源危機，損害較貧窮的國家。“鑑於歐盟佔全球能源消費的11%，其尋求替代供應的努力必然會擾亂整個全球經濟。國際油氣供應本就緊張。”

張弘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中國天然氣的國際貿易多采用長協價格，長期鎖定價格，包括與澳大利亞、印尼、卡塔爾、沙特和伊朗等國的合作，從而規避了國際天然氣價格劇烈波動的影響，因此，歐盟的天然氣限價措施，短期內還看不到對中國的影響。

或成美國的“一塊肥肉”

據德國《時代》週報17日報道，德國首個液化天然氣（LNG）進口碼頭已在威廉港啓用。德國總理朔爾茨表示，他將在明年推進更多的LNG碼頭的建設，來自挪威、美國、海灣國家和荷蘭的天然氣將確保德國在2023年和2024年冬季的能源供應。

“自俄烏衝突開始以來，歐洲的液化天然氣進口增長了58%。”但“德國之聲”評論稱，無論對納税人還是對環境來説，“這可能都是一條死衚衕”，大量的政府資金正流向沿海碼頭，而這些終端數量太少，無法滿足歐盟的天然氣需求。另一個沉重的代價是需要委託一支艦隊向歐洲運送天然氣，為了取代每年1670億立方米的俄羅斯天然氣，歐盟估計需要160艘新油輪，總價值達352億美元。

張弘對《環球時報》記者説，歐盟計劃到2027年與俄羅斯實現天然氣“脱鈎”，剛剛通過的限價協議無異於歐盟“自己為自己捆綁上了一個包袱”，而對於美國而言，它取代俄羅斯在歐洲能源市場的機會就變得非常大，歐洲未來無疑將成為美國口中的“一塊肥肉”。

“美國利用歐洲能源危機來充實自己的金庫”，印度TFI全球新聞網19日稱，自俄烏衝突爆發以來，美國液化天然氣出口商成為歐洲供應危機的主要贏家。路透社20日稱，2022年上半年，美國超過卡塔爾和澳大利亞，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氣出口國。不僅如此，能源的短缺給歐洲的製造業基地帶來了嚴峻挑戰，以至於一些歐洲企業正考慮將生產轉移到美國。美國不僅能提供更便宜的燃料，還根據新的《通脹削減法案》對企業提供大量補貼和税收抵免。

而近期歐洲議會一項涉及卡塔爾的重大賄賂調查，也牽動着歐洲能源供應的緊張神經。據英國《每日快報》19日報道，歐盟禁止所有卡塔爾官員進入歐洲議會大廈的做法，引發卡塔爾的強烈反彈，該國威脅要以一場新的“能源戰爭”進行報復。俄羅斯《生意人報》20日稱，在2022年前9個月，卡塔爾對歐洲的液化天然氣供應量增加21%，達到1450萬噸，僅次於美國，美國在此期間向歐洲出口約3500萬噸液化天然氣，同比增長165%。歐盟與卡塔爾的政治分歧，將迫使歐盟購買更昂貴的美國液化天然氣，“歐洲將再次成為美國利益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