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家庭冒險逃離俄羅斯佔領區 - 《華爾街日報》
Vivian Salama | Photographs by Justyna Mielnikiewicz/MAP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烏克蘭扎波羅熱——奧萊西亞·扎德科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緊緊捂住腹部,子彈傷口草草縫合處滲出液體,她的丈夫駕車穿越一片丘陵地帶,逃離俄羅斯軍隊的追擊。
扎德科夫婦和他們9歲的兒子與同村村民組成車隊,從距離馬裏烏波爾約100英里的村莊出發,拼命奔向安全地帶。
“那裏是戰區,“同行的鄰居維克多·拉平説,“我們知道只要減速或回頭就可能喪命。”
村民們寧願冒死逃離,也不願在俄羅斯佔領下多待一天。意識模糊之際,扎德科女士以為自己再也無法踏上烏克蘭的土地。
九十分鐘後,車隊抵達波克羅夫卡市,扎德科終於鬆了口氣。“看到烏克蘭軍隊和國旗,我覺得我們能活下來了,“她説。
扎德科一家如今在扎波羅熱休養,這座避開了最激烈戰火的城市已成為戰區難民的臨時中轉站。他們與拉平先生共同講述了三月下旬從家鄉奧裏希夫逃離的經歷。
上週,奧裏希夫鎮陷入烏俄兩軍交火,濃煙籠罩城鎮。圖片來源:迪米塔爾·迪爾科夫/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3月,一名親俄部隊士兵注視着車輛離開被圍困的南部港口城市馬裏烏波爾。圖片來源: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2月底莫斯科下令入侵烏克蘭後,俄軍相對輕鬆地進入了約有700人的奧裏希夫村。但在3月23日,隨着烏軍試圖奪回控制權,激烈的戰鬥爆發了。
居民們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場活生生的噩夢,爆炸和槍擊成為日常。俄軍基本保持了對奧裏希夫的控制,但俄烏兩軍繼續從馬利諾夫卡和新茲拉託皮爾鎮互相發射導彈。
奧裏希夫陷入了交火之中。
扎德科一家和許多鄰居躲進了地下室。他們與外界唯一的聯繫是一台偶爾能收到信號的老式收音機。戰鬥整天斷斷續續地持續着。
當他們的屋頂在戰鬥中被毀後,這家人搬到了拉平先生的房子裏以求安全。
3月下旬,扎德科一家表示,他們回到家中餵養寵物並取一些物品時,被俄羅斯士兵開槍擊中。53歲的維特卡·扎德科背部靠近脊柱處中彈,36歲的扎德科女士臀部上方中彈。
扎德科一家説,士兵們錯誤地指控他們為烏克蘭狙擊手擔任觀察員。44歲的拉平聽到了他們的尖叫聲,瞥見扎德科先生直挺挺地靠在大門上,他的妻子則平躺在幾英尺外的地上。他跑出房子,揮舞着手臂,咒罵那些年輕的俄羅斯士兵向平民開火。
扎德科女士和她的丈夫維特卡被俄羅斯士兵開槍擊中,俄方懷疑他們為烏克蘭狙擊手擔任偵察員。扎德科夫婦和拉平先生都表示,儘管俄羅斯士兵毫無悔意,但他們承認扎德科夫婦需要幫助。士兵們給他們注射了止痛針,並用車輛將他們送往附近的一名醫生處。
但醫生能做的很少。扎德科女士情況危急,迅速有效地接受治療至關重要。
“我幾乎無法呼吸,每次吸氣都能感覺到肋骨在移動。”她説。
由於醫院被炸燬,醫生逃離戰區,他們的選擇非常有限。
俄羅斯士兵拒絕讓他們前往烏克蘭控制的地區,堅持要求他們在俄羅斯控制的城鎮接受治療。
經過數小時的搜尋,拉平先生和扎德科夫婦設法在距離家鄉約三小時車程的俄控區深處找到了一家仍在運作的醫院。醫生在沒有清理傷口的情況下迅速縫合了他們的傷口。
“沒有麻醉,”扎德科女士説,“我痛得尖叫。”
當他們回到奧裏希夫時,俄軍已佔據了鎮上所有空置房屋,包括扎德科家。扎德科先生和拉平先生返回房屋取文件時,俄軍在屋內發現了一面烏克蘭國旗和一把獵槍,並指控扎德科先生與烏克蘭軍方合謀。
出於對自身安全的擔憂,扎德科一家和拉平一家前往鎮中心的社區避難所。士兵們經常闖入避難所,威脅要把那裏的孩子送往俄羅斯,這激怒了居民們。
鎮民們懇求士兵們讓他們前往更安全的城鎮,為了那些數月來生活在恐懼中的婦女和兒童。士兵們同意了,但堅持要求他們必須遷往俄羅斯控制的烏克蘭地區。
第二天早上7點,出發的時刻到了。
拉平先生將他12歲和18歲的兩個女兒安置在自己的車裏。扎德科一家和他們的兒子乘坐另一輛車。
扎德科女士的傷口感染了,她開始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鎮民們認為,她唯一的生存機會是把她送到烏克蘭控制的領土。
扎德科女士展示了她在腸道重建手術後的傷疤,她的腸道在被槍擊時受損。在一個由大約15輛車組成的車隊中,其中幾輛還拖着載有更多人的拖車,扎德科一家和拉平先生出發了,俄羅斯士兵命令他們前往柳比莫夫卡鎮,並從那裏繼續前進。
“我們想去馬利諾夫卡,但他們不讓我們去。只允許去柳比莫夫卡,”拉平先生説,並補充説當地的俄羅斯指揮官告訴護送車隊的士兵,如果鎮民“向馬利諾夫卡移動一釐米,就開槍打死他們。”
“他們把我們帶到柳比莫夫卡的第一個檢查站,在那裏攔住我們,並長時間檢查車輛,”扎德科先生説。
在檢查站,他們的俄羅斯護送人員離開了。無需商量,車輛在通過第一個俄羅斯檢查點後立即左轉,加速儘可能快地逃離。一半的車向西行駛,其餘的則朝西北方向前進。
“當車輛接受檢查、隊伍開始移動時,我們立刻轉向熟悉的道路,穿過田野逃走了,“扎德科先生説。
“我們拼命飛馳,“他補充道,“沒有停歇。”
他們以生死時速狂飆90公里。抵達波克羅夫卡鎮時,他們看到了第一個烏克蘭檢查站。整個車隊爆發出歡呼與淚水。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能活下來了,“躺在病牀上的扎德科女士説道。
救護車將她直接送往扎波羅熱市第九醫院——過去三個月來,這座城市接收了大量撤離者、受傷平民和負傷士兵。
“我們很快被注射了止痛藥,由於傷口開始滲液,縫線被拆除了,“扎德科女士描述道。
上週在扎波羅熱的醫院裏,扎德科先生小心翼翼地為妻子取下腹部固定支架。經歷腸道重建手術後,她的腹部前方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縱向疤痕,槍傷處仍包紮着敷料。
説話時傷口仍會疼痛,但她活下來了。
“我仍不敢相信我們成功了,“她説,“不敢相信我們活了下來。”
扎德科女士在扎波羅熱第9醫院的牀頭櫃,她仍在那裏養傷。致信 Vivian Salama,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5月21日印刷版,標題為《絕望家庭冒生命危險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