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巴馬州訴金案》評論：一樁法庭案件如何演變為一場聖戰 - 《華爾街日報》

1956年的馬丁·路德·金與弗雷德·格雷。圖片來源：弗雷德·D·格雷剛從神學研究生院獲得博士學位的馬丁·路德·金於1954年搬到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開始在德克斯特大道浸信會教堂的牧師生涯。一年後，他在蒙哥馬利巴士抵制運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並因違反該州此前鮮為人知的反抵制法規而被起訴。

在審判中，金由年僅24歲的新晉律師弗雷德·格雷代理。現年91歲仍在執業的格雷先生與ABC新聞首席法律分析師丹·艾布拉姆斯合作，在《阿拉巴馬州訴金案》中講述了法庭故事。正如作者所指出的，這次審判可以被視為民權運動的奠基事件。隨着案件的公開和金的嶄露頭角，原本“一系列地方性挑戰”演變成了一場全國性的運動，“在一位魅力領袖的領導下團結起來”。

1955年12月1日，羅莎·帕克斯在一名白人乘客登上市政巴士時拒絕讓座。她被捕的消息在蒙哥馬利的黑人社區迅速傳播，抵制城市巴士的想法應運而生。一個由黑人牧師和公民領袖組成的臨時團體成立了蒙哥馬利改進協會，以集中應對。金此前在這些圈子中並不特別活躍，但在一場即興演講激勵了羣眾集會後，他成為了該團體的天然領袖。

公交系統成為了完美的抗議目標。作者指出，城市白人區的商店和劇院在經濟上並不依賴黑人顧客。然而蒙哥馬利市公交公司若失去每日75%的乘客將難以為繼。短短四天內——並在接下來的13個月裏——約四萬名黑人乘客找到了其他通勤方式。

一部針對1920年代煤礦工人罷工的陳舊法規被重新啓用，大陪審團據此起訴了93人。由於金博士領導着蒙哥馬利進步協會，他被單獨列為第一被告。1956年3月19日庭審開始時，金的辯護團隊除格雷先生外，還包括數位傑出的黑人律師。作者特別指出，這一事實本身就在推動平權事業——他們提醒讀者，當時風靡廣播與電視的喜劇《阿莫斯與安迪》充斥着各種惡意刻板印象，尤其是那個名為阿爾岡金·J·卡爾霍恩的奸詐律師形象。對許多美國人（尤其是南方人）而言，這次審判是"他們首次在法庭上見識黑人律師"。但庭審記錄中，黑人律師始終被標註為"律師"而非"先生"，後者是專屬於白人從業者的尊稱。

檢方指控蒙哥馬利進步協會在金領導下密謀組織、支持並實施非法抵制。辯護團隊反駁稱金只是抵制運動的發言人而非領導者；更重要的是，由於抗議存在正當理由，抵制行為並不違法。他們強調公交系統的種族隔離政策及對黑人的虐待早在羅莎·帕克斯事件前就已存在：多年來，司機要求黑人乘客在前門付款後，必須下車再從後門重新上車前往隔離座位，而市政府對這種侮辱性不公始終無動於衷。

正如格雷和艾布拉姆斯先生所承認的，這場審判在許多方面是"法律劇場"。包括金在內的許多證人都出現了選擇性失憶。辯護方不得不迴避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蒙哥馬利進步協會絕非被動旁觀者；檢方則必須堅稱，除個別令人遺憾的例外，蒙哥馬利的黑人公交乘客普遍受到良好對待。雙方都認為金的定罪是必然結果；審判的真正目的是為不可避免的上訴積累籌碼。

《阿拉巴馬州訴金案》中最震撼的段落來自辯方證人的證詞，他們以辛酸乃至令人心碎的細節描述了數十年來遭受的屈辱。一名男子回憶，當白人乘客擠滿車廂時，司機粗魯地命令他懷孕的妻子讓座。這些恥辱遭遇中，“黑鬼"一詞成了最常出現的字眼。

1956年3月22日，尤金·W·卡特法官甚至沒有假意退庭合議，就當庭宣佈判決：被告違反反抵制法罪名成立，罰款500美元。當然，這場表面敗訴中藴含着更大勝利。作者寫道，審判開始時，金只是"州議會大廈一個街區外某小型高端教堂的不知名牧師”；而審判結束時，他已開始為全美所知，《紐約時報》更將他作為"新聞人物"專題報道。

不可避免地，聚焦單一事件的《阿拉巴馬州訴金案》簡化或壓縮了本應詳述的內容——尤其是格雷先生以違憲為由挑戰阿拉巴馬州公交種族政策的聯邦訴訟布勞德訴蓋爾案。1960年還發生了第二起阿拉巴馬州訴金案，全白人組成的陪審團宣判金税務欺詐罪名不成立。格雷與艾布拉姆斯先生雖提及這兩起案件，但若能有更完整的描述與分析，將更全面地展現金在蒙哥馬利那段風雲歲月的全貌。

格雷先生及其團隊提交了上訴，但阿拉巴馬州上訴法院以辯護方未在規定的60天內提供完整的審判記錄這一技術性理由駁回了上訴。諷刺的是，五個月前，美國最高法院在布勞德訴蓋爾案中維持了下級法院的裁決，宣佈公共汽車上的種族隔離違反了第十四修正案的平等保護條款。民權運動在取得重大勝利和擁有一位富有魅力的領袖後，正全面展開。

甘農先生曾擔任尼克松白宮特別助理。

刊登於2022年5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一樁法庭案件如何演變為一場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