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人質疑北約成員國身份與和平調解能否共存——《華爾街日報》

兩個世紀以來，瑞典一直迴避軍事聯盟。上週申請加入北約的決定徹底改變了這一立場，從根本上重塑了這個斯堪的納維亞國家的安全姿態。

此舉也挑戰了中立理念——這一延續多年的瑞典國家認同支柱，併為許多瑞典人帶來難題：作為一個主要依靠核武力維繫實力的軍事聯盟成員，該國如何能繼續領導全球和平與核裁軍事業？

上週，瑞典與鄰國芬蘭共同提交了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申請，這一決定源於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導致地區威脅認知發生轉變。兩國此前長期牴觸加入北約的民意，如今已明確轉向支持。

對芬蘭而言，置身北約之外向來是務實之選。該國通過不結盟來安撫莫斯科，同時發展足以威懾俄羅斯入侵的自主軍事力量。俄烏戰爭徹底改變了這種權衡。

北約秘書長延斯·斯托爾滕貝格（藍色西裝）與瑞典駐北約大使阿克塞爾·韋恩霍夫在布魯塞爾舉行儀式確認入盟申請。圖片來源：約翰娜·傑龍/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在已經兩個世紀沒有經歷過戰爭的瑞典，不結盟的立場植根於這樣一種觀念：如果它在全球衝突中保持中立，就能在和平與裁軍方面發揮主導作用。

瑞典國防研究局研究主任羅伯特·達爾舍表示，對許多瑞典人來説，中立是一種道德價值，具有情感上的吸引力，這使得加入北約比在芬蘭更具爭議性。在最新的民意調查中，58%的瑞典人支持該國加入北約，高於1月份的37%。相比之下，76%的芬蘭人希望他們的國家加入北約，如果瑞典也申請加入，83%的人支持這一決定。

瑞典的中立立場源於其歷史。一個世紀前，芬蘭不得不通過血腥戰爭來建立獨立，並在1939年和1940年擊退蘇聯的入侵，而瑞典則一直處於和平狀態。

俄羅斯和瑞典之間的最後一場戰爭於1809年結束，俄羅斯吞併了一個世紀後成為獨立國家的芬蘭。在大國之間的鬥爭中遭受重創後，瑞典選擇了中立。自1814年與挪威的戰爭以來，瑞典本土再也沒有發生過戰爭。

達爾舍説：“瑞典人往往是理想主義者和國際主義者，部分原因是我們20世紀很幸運。我們沒有戰爭，經濟或多或少在蓬勃發展。這讓瑞典人感到安全。”

反對瑞典申請加入北約的抗議者聚集在瑞典執政黨社會民主黨斯德哥爾摩辦公室外。照片：安德斯·維克倫德/TT/Shutterstock二十世紀見證了瑞典福利國家在左翼社會民主黨主導下的形成，該黨將中立理念鞏固為國家美德。

“中立性已深深融入國家認同，成為瑞典能夠在世界上發揮積極力量的理念，“澳大利亞斯威本科技大學國際關係副教授、瑞典中立問題專著作者克里斯汀·阿吉烏斯表示。

沒有人比兩度出任首相的奧洛夫·帕爾梅更推崇這一理念（1986年遇刺身亡）。他因強烈反對越南戰爭與美國發生衝突。達爾舍先生指出，帕爾梅1972年將美軍轟炸河內與二戰屠殺猶太人相提並論的演講，強化了許多瑞典人的道德優越感。

“這為中立政策賦予了道德高尚的光環，“他説。

瑞典的中立政策在冷戰結束後開始鬆動。1995年該國加入歐盟，並派遣營級部隊參與北約主導的波黑維和行動，其後又參加了科索沃和阿富汗任務。這些行動顯示舊左翼影響力衰退，但瑞典仍在非結盟地位與深化同北約關係間保持平衡。

瑞典還建立了強大的軍工體系。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數據顯示，這個千萬人口國家是全球第十三大武器出口國，約百家國防企業僱傭三萬人，生產包括鷹獅戰鬥機在內的先進裝備。

如今，瑞典的國防開支約佔國內生產總值的1.3%，高於2014年的約1%。2014年北約成員國同意到2024年將國防開支提高到GDP的2%。瑞典政府最近宣佈了該國70年來最大規模的軍事開支增長，官員們表示，該國可能在2030年達到2%的門檻，這將領先於許多目前的北約成員國。瑞典目前的支出水平與鄰國丹麥相似，丹麥是北約創始國。

對一些瑞典人來説，加入北約只會正式確認瑞典幾十年來與北約關係日益緊密並在歐盟防務事務上合作的事實。他們説，那些反對加入北約的人是在哀悼一個不再存在的中立理想化歷史。

“瑞典的國際角色不會改變，”中右翼温和黨的外交政策發言人漢斯·瓦爾馬克説，該黨自2000年代初以來一直支持加入北約。“不結盟更多是左翼DNA的一部分，而不是整個瑞典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其他人認為加入北約將限制瑞典在外交政策上的獨立性，並迫使其遵從大國的規範。

“瑞典展示了一條不同的道路，這讓我們有機會扮演一個軍事聯盟國家無法扮演的角色，”非政府組織瑞典和平與仲裁協會裁軍負責人琳達·奧克斯特倫説。“作為北約成員國，瑞典將很難在和平建設和裁軍問題上表明立場。”

瑞典一直試圖將自己打造成"人道主義超級大國”，不僅提供大量對外援助，還比大多數歐洲國家接納了更多難民。2014年，瑞典推行了所謂的"女權主義外交政策”，其中包括實現軍隊內部性別平等等目標。該國還推行促進男女平等受益的貿易政策，並積極維護性與生殖健康權利。

“加入北約可能會讓瑞典喪失部分獨立性，“阿吉烏斯女士表示。

瑞典首相瑪格達萊娜·安德松在不到三個月前還排除加入北約的可能性，如今她試圖向國民保證國家不會喪失自主權。

瑞典軍隊已有200多年未在本土參與戰爭。圖片來源：jonathan nackstrand/法新社/蓋蒂圖片社"長期以來，我們始終是裁軍、和平、自由、人權和反壓迫的堅定倡導者，未來我們也將繼續保持這一立場，“安德松女士上週在與芬蘭總統聯合記者會上表示。

批評人士擔心，加入這個包含威權傾向國家的聯盟，可能會削弱瑞典在人權問題上的立場。

這種壓力甚至在斯德哥爾摩提交申請前就已顯現。北約成員國土耳其威脅要阻撓瑞典和芬蘭的申請，理由是這兩個國家——尤其是瑞典——允許與庫爾德工人黨(PKK)有關聯的庫爾德活動分子在其境內活動。土耳其、瑞典和其他歐洲國家都將庫爾德工人黨視為恐怖組織。

瑞典部長們已與民主聯盟黨（PYD）成員會面，該黨是敍利亞境內以庫爾德人為主的民兵組織的政治分支，土耳其稱其與庫爾德工人黨（PKK）有關聯。瑞典政界人士對這兩個組織進行了區分，瑞典外交部長安·林德週五指責土耳其散佈虛假信息。

瑞典擁有龐大的庫爾德人口，數量高達10萬。“瑞典絕對不應屈服於土耳其的要求。瑞典堅持立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重要，“奧克斯特羅姆女士表示。

2016年，瑞典批准了一項協議，根據該協議，瑞典軍隊在演習或衝突期間為在其領土上的北約部隊提供後勤支持。

然而，直到去年11月，瑞典社會民主黨籍國防部長彼得·胡爾特奎斯特還表示，在他擔任部長期間，瑞典永遠不會加入北約。他在4月中旬聽取了一場15分鐘的戰爭簡報後改變了主意，他最近向一家瑞典日報透露。

“當形勢發生變化時，人們也必須表明立場，“胡爾特奎斯特先生對報紙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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