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金融市場面臨外資外流與貨幣貶值的雙重考驗 - 《華爾街日報》

自4月中旬以來，人民幣在經歷了數月的窄幅波動後快速走弱，年內對美元匯率已下跌近5%。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香港——外資撤離中國和人民幣走弱的情況讓人聯想到2015年，當時北京方面曾面臨資本外流和貨幣貶值的惡性循環。

中國已經堵住了許多曾經允許其公民和企業將資金轉移到國外的漏洞，使得這一次不太可能出現國內資金外流造成的不穩定局面。

但在國際資金多年來大舉買入人民幣股票和債券之後，一些市場參與者開始質疑這些外資是否會枯竭，從而壓低資產價格和人民幣匯率。隨着中國在疫情期間經歷的驚人出口繁榮逐漸消退，人民幣強勢的第二個支柱也在動搖。

中國清算機構的數據顯示，4月份是中國債券市場連續第三個月出現大量資金外流。在這三個月裏，外國投資者減持了約3014億元人民幣，相當於450.3億美元。

外國投資者也在撤離中國股市，3月初至上週五期間，通過與中國香港的股票通交易機制淨賣出332億元人民幣（合49億美元）的中國內地股票。

根據FactSet的數據，自4月中旬以來，人民幣在經歷了數月的窄幅波動後快速走弱，年內對美元匯率已下跌近5%，至1美元兑約6.69元人民幣。5月12日，人民幣兑美元匯率跌破6.82，觸及近20個月來的最低水平。

“問題不可避免地開始浮現。這是2015年夏季的重演嗎？”巴克萊銀行分析師在4月下旬給客户的報告中寫道。

那一年，股市拋售期間人民幣小幅貶值後，隨之而來的是資本外逃潮。到年底，中國已動用約7000億美元外匯儲備來支撐人民幣匯率。

但巴克萊團隊認為這種類比過於誇張。他們指出，這次中國政策制定者並未向金融體系注入鉅額資金，意味着不存在需要尋找出路的過剩流動性。此外，北京在資本管制方面已更加成熟。這解釋了為何2019年人民幣匯率跌破7元兑1美元時未引發大規模資本外逃。

渣打銀行中國宏觀策略主管劉潔表示，2015-16年危機前，中國主要關注遏制押注人民幣升值的短期熱錢流入，而非阻止資金外流。

劉女士指出，當時存在大量未經批准的跨境支付渠道，但如今"這些漏洞已被堵上，合法渠道下的資金外流過去可控，未來也很可能繼續保持可控。"

中國國家外匯管理局表示對違反外匯規定的行為採取零容忍態度。該監管機構表示已加強防控通過非法渠道進行的資金轉移。

國際金融協會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馬青表示，疫情抑制了旅遊業這一以往家庭資金外流的來源。他提到，儘管個人有合法的換匯途徑，如每年5萬美元的個人購匯額度，但銀行在處理這些業務時擁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權。

中國政策制定者已承諾支持經濟，包括受困的互聯網科技行業。近期他們採取了措施提振低迷的房地產市場，例如下調長期基準貸款利率以及降低首套房購房者的房貸成本。

然而，全球投資者仍有充分理由保持謹慎。北京的清零政策正造成經濟壓力，其多輪企業整頓的影響仍在持續發酵。中國債券相對美國國債的收益率優勢已不復存在。中國在烏克蘭問題上不願與俄羅斯劃清界限，也加劇了市場對地緣政治風險的擔憂。

相比外資總體持有規模，當前資金外流幅度較為温和。中國人民銀行數據顯示，截至去年12月，境外機構持有約1.2萬億美元的人民幣境內資產，股債持倉比例大致相當。

自4月觸及近兩年低點以來，上證綜指已反彈約9%，人民幣匯率上週也小幅回升。股票市場近期已恢復資金淨流入。

部分國際投資者的悲觀情緒也有所緩和，預示着外資可能重拾增持態勢。

“中國股票的前景已經改善，”Man GLG亞洲（除日本外）股票主管安德魯·斯旺表示。他説近期人民幣的拋售規模並不算太大或令人擔憂，中國政策制定者意識到“現在是刺激經濟的時候了。”

中國銀行國際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前國家外匯管理局高級官員管濤表示，外國投資者的行為可能會影響國內市場情緒。但他表示，中國的貿易順差足以抵消資金外流，長期來看，資金流入中國市場的趨勢仍將持續。

“中國金融市場剛剛開放，大部分外資仍處於增配狀態，”他説。“大量外資即將進入。”

自4月觸及近兩年低點以來，基準上證綜指已反彈約9%。圖片來源：alex plavevski/Shutterstock同樣，國家外匯管理局表示，中國經濟增長仍相對較快，人民幣資產提供了多樣化和相對較高的回報。該機構稱，近期人民幣貶值主要是由國際市場趨勢和短期情緒變化驅動的。“外資長期配置人民幣資產的趨勢沒有改變，”該監管機構表示。

與管濤一樣，許多市場觀察人士認為，全球投資者可能會繼續成為中國資產的長期買家。他們表示，考慮到中國及其市場的規模，全球投資界對在岸資產的配置仍然不足，並表示中國證券有助於使投資組合更加多樣化。

其他人則不那麼樂觀。“這種逆轉是曇花一現還是重大轉折點？這正是當前市場面臨的關鍵問題，“榮鼎集團中國市場經濟研究主管洛根·萊特表示。

萊特先生表示，現在回答這個問題或判斷中國是否正面臨嚴重資本外流為時尚早。但他指出，持續的資金外流將對人民幣匯率和中國資產價值造成下行壓力。他表示，中國人民銀行已在權衡調整貨幣政策對國內外的雙重影響。

TS Lombard宏觀研究主管弗雷婭·比米什認為，中國政府在追求清零政策的同時試圖實現強勁增長，“就像在進行一場必敗之戰，必須有所取捨”。

比米什女士分析，中國最終很可能擴大近期保持相對穩定的貨幣供應量，這將對人民幣匯率形成壓力。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最終都會導致流動性增加——要麼是為經濟增長託底，要麼是經濟放緩後金融體系不堪重負的結果。無論哪種情況，都會引發人民幣貶值，“她表示，“資本外流是今年面臨的重大風險。”

**聯繫方式：**Rebecca Feng，郵箱[email protected]；Quentin Webb，郵箱[email protected]；Dave Sebastia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5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外資撤離與貨幣疲軟考驗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