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從衰退中復甦不會那麼容易——《華爾街日報》

在逆境中保持樂觀是一種令人欽佩、或許也是美國人特有的品質。然而，堅韌的樂觀與固執的自欺之間僅一線之隔，一旦越界，只會招致殘酷的失望打擊。

因此，當昆尼皮亞克大學本月民調顯示19%的美國人認為當前國家經濟狀況"極好"或"良好"時，人們難免為這部分羣體的心態發展感到擔憂。

這些人會是誰呢？

或許你從未為嬰兒奶粉發愁，三個月前清空了加密貨幣投資，眼下既不想買房也不需貸款，沒有401(k)養老金賬户或任何股票市場敞口，不開汽車（至少不燒汽油），還能獲得超過8.3%通脹率的加薪——那確實感覺不錯。

又或者，那些精準做空Netflix（較峯值下跌73%）和Peloton（暴跌89%）的幸運空頭羣體，規模可能遠超我們想象。

當然更顯著的趨勢是樂觀者正快速減少。2019年末——那時新冠疫情還只是武漢實驗室研究員指尖的輕微震顫，烏克蘭還是個會讓美國總統遭彈劾的地方——全美有73%民眾認為經濟狀況極好或良好。

總統喬·拜登曾為一位倡導"無畏希望"的人效力。如今拜登執政未滿18個月，希望本身卻需要非凡的勇氣。昆尼皮亞克大學同一民調顯示，80%美國民眾認為當前經濟狀況"不太好"或"糟糕"。

當前更令人憂慮的是，即便這種看似現實的評估也未能完全反映未來困境。美國正陷入四十年來未遇的經濟困局，要成功破局需要政策制定者展現出近年來貨幣與財政領域明顯缺失的高超手腕。

平心而論，那19%的樂觀者確有理由保持謹慎滿意：美國經濟從疫情衰退中復甦的速度遠超多數國家，勞動力需求仍接近飢渴狀態，失業率重回歷史低位。職位空缺與自願離職率均逼近歷史峯值，房產持有者的財富感較疫情前提升了約30%。

但有跡象表明，這些殘存的希望曙光即將被陰雲籠罩。

三十餘年來，我們已習慣商業週期中令人安心的固定模式：經濟擴張時美聯儲加息抑制通脹，隨後信貸緊縮或庫存過剩引發衰退，聯儲降息（近年還通過量化寬鬆注入額外刺激），很快充裕的流動性便能重振市場活力。但如今這個劇本已然失效。

這是過去四次經濟衰退週期中反覆出現的模式：1990-91年的信貸緊縮衰退、2000-01年科技泡沫破裂引發的衰退、2007-09年大衰退，以及2020年短暫的疫情衰退。這是實體經濟版的"美聯儲看跌期權"——當市場暴跌時，央行將通過寬鬆貨幣政策出手救市，這種觀念令人心安。

但這種模式得以實現，得益於同期發生的去通脹化趨勢。每次經濟衰退開始時，通脹率都低於前一次衰退初期的水平。這為美聯儲創造了寬鬆的政策環境，使其能夠積極刺激經濟，而無需擔心由此引發的需求激增會破壞通脹穩定。美聯儲之所以能在1990年、2001年、2007年和2019年末啓動降息，正是因為每次通脹水平都低於前一週期的終點。

如今美聯儲再次像過去那樣加息以抑制通脹——而就在幾個月前，它還堅稱通脹只是暫時現象。歷史經驗表明，這種緊縮政策很快就會導致經濟活動急劇放緩。

但如果美國在今年晚些時候陷入衰退，其通脹率仍將遠高於上次衰退開始時的水平。屆時美聯儲將在價格穩定與充分就業的雙重使命間進退維谷，降息舉措將面臨巨大風險。

財政政策將難有施展空間。儘管聯邦赤字已從歷史高位回落，但自2007年上次經濟衰退開始以來，債務總額佔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已翻倍。公眾持有的債務目前約佔GDP的100%。在這種債務水平下實施財政刺激將進一步加劇價格壓力。

數十年的低通脹助長了財政上的肆意妄為和貨幣政策的放縱。即將為此付出代價的遠不止那19%的人羣。

5月22日，華盛頓馬里納·S·埃克爾斯聯邦儲備委員會大樓。圖片來源：Joshua Roberts/彭博新聞刊載於2022年5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這次經濟衰退不會那麼容易擺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