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麪包危機喚醒對政治動盪的舊有恐懼 - 《華爾街日報》

開羅——幾十年來，在工人階級聚集的繁華市場Al-Sayeda Zeinab，商販們以近乎免費的價格出售受政府補貼的埃及巴拉迪麪包。上個月的一天，巴拉迪麪包突然消失了。

顧客們開始對市政麪包店員工Khalil Mohamed大聲叫嚷。“你真該看看當時的場面，”25歲的Mohamed先生説，“就像一場飢餓危機。”

長期作為全球最大小麥進口國的埃及，正遭受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沉重打擊，這場戰爭擾亂了兩國的小麥供應。此前兩國供應了埃及80%以上的進口小麥。

在這個食品價格上漲常引發政治不滿的國家，麪包短缺的可能性是埃及政府自2013年政變讓總統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上台以來面臨的最緊迫安全挑戰之一。

為此，埃及政府在全球範圍內從巴拉圭到印度尋找新小麥供應源。根據《華爾街日報》基於官方數據的計算，政府還指示農民今年提前收割小麥，並計劃將本地糧食收購量較上年提高57%。

埃及已向周邊國家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數十億美元貸款與投資，用於補貼麪包計劃等社會福利項目——該計劃為1.03億總人口中的7200萬埃及人提供近乎免費的巴拉迪麪包等主食。

當局已對商店出售無補貼巴拉迪麪包和菲諾麪包的售價設限。巴拉迪是一種普遍食用的皮塔餅，而菲諾是一種長條形法棍卷，兩者都是埃及工薪階層的主食。

這些措施擠壓了開羅市民購買基本食品的露天市場。麪包商表示，麪包店正在提高價格，但政府不允許他們將成本完全轉嫁給顧客。麪包店在麪粉和糖上的支出增加，有時產量減少，導致麪包時而短缺。

“我們壓力很大，“35歲的馬哈茂德·馬姆杜赫説，他在同一市場出售裝飾有果醬和糖粉的餅乾以及無補貼的菲諾麪包。

馬姆杜赫表示，他擔心自己無法售出所有已製作的餅乾。他對政府供應和國內貿易部的官員尤其感到沮喪，他們到他的商店執行菲諾麪包的價格限制。在5月初的開齋節假期前，他們在他的店門口掛了一個牌子，顯示每條麪包的價格。

位於Al-Sayeda Zeinab的一家巴拉迪麪包店。幾個街區外，40歲的巴拉迪麪包商索比·穆罕默德也對政府持批評態度：“我不反對他們控制價格，但他們應該給我們補貼。”

一天結束時，店主們關上門，口袋裏的錢卻變少了。沒有人敢抗議。自總統塞西近十年來壓制公眾言論以來，有組織的異議很少見，異見人士和記者被關進監獄。

埃及政府官員未回應置評請求。

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從土耳其到印度尼西亞、索馬里到黎巴嫩，各國政府都在爭相尋找新的供應來源並應對價格上漲。但對於中東人口最多的國家埃及來説，風險尤其高，該國經濟在戰爭開始前就已處於不穩定狀態。

今年3月，埃及央行允許埃及鎊對美元貶值14%，為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討論新貸款鋪平道路。該行已從塞西總統的長期支持者沙特阿拉伯獲得50億美元，以增加其外匯儲備。當局還在週四將利率上調2個百分點，以應對近三年來的最高通脹。

“政府非常擔心，“華盛頓特區中東研究所的埃及學者穆罕默德·蘇萊曼説。“他們正處於救火模式。”

埃及人稱麪包為A’ish，在阿拉伯語中是生命的意思。麪包，埃及人稱之為A’ish——阿拉伯語中意為生命——是埃及社會契約的一部分，政府提供負擔得起的食品、汽油和電力。埃及人吃麪包的量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多，平均每人每年約330磅，幾乎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三倍。

在埃及，約30%的人每天生活費不足2美元，麪包價格上漲將帶來痛苦。根據埃及官方統計數據，現在未補貼的巴拉迪麪包每條約7美分，而補貼麪包每條不到1美分。

埃及政府對小麥市場的干預可追溯至19世紀初，當時一位奧斯曼統治者推行了一項從當地農民手中徵收小麥供應軍隊的計劃。20世紀50年代，時任總統賈邁勒·阿卜杜勒·納賽爾指示多個機構固定麪包價格，並建立了一套官僚體系來維持價格管控。

納賽爾的繼任者安瓦爾·薩達特總統曾在20世紀70年代末試圖削減包括特定種類麪包在內的食品補貼，但主要城市爆發了兩天抗議活動，導致數十人死亡。薩達特隨即放棄了該計劃。

2011年，麪包價格再次成為導火索。一名男子因政府政策禁止其購買補貼麪包而自焚。加之警察暴力、政府腐敗、貧困和失業等其他不滿因素，麪包價格飛漲助推了席捲該地區的一系列起義（即"阿拉伯之春”），最終導致胡斯尼·穆巴拉克總統下台。

對埃及政府而言，維持麪包等食品低價供應的成本近年來急劇上升。官方統計顯示，2023財年該項支出預計達900億埃及鎊（約合49億美元），而前一年為870億鎊。

當局於4月從法國、保加利亞和俄羅斯獲得了35萬噸小麥，並表示儘管印度正遭受熱浪侵襲，仍將從該國進口更多糧食。

人們在開羅西南部的法尤姆附近收割小麥。據大宗商品交易商稱，本應運抵埃及港口的約30萬噸烏克蘭小麥仍滯留在烏克蘭。埃及供應部長阿里·莫塞爾希週二在新聞發佈會上表示，烏克蘭建議通過波蘭鐵路運送四批延誤的貨物。

自塞西掌權以來，他一直試圖支撐支撐麪包補貼的經濟引擎，將埃及轉變為天然氣出口國，並在基礎設施和交通方面投入巨資。作為自2016年以來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獲得數十億美元資金所需條件的一部分，他削減了一些能源和食品補貼，但麪包計劃保持不變。對當局來説，除了減少麪包的大小之外，做出其他改變一直具有挑戰性。

埃及在獲取更多小麥方面幾乎沒有簡單的解決方案。埃及約98%的土地是沙漠，水資源獲取日益困難。由於小麥的極高普及度，當局拒絕了改用高粱或大麥等需水量較少的穀物的呼籲。

儘管埃及擁有尼羅河這一世界重要的水資源之一，但根據1959年與鄰國蘇丹簽訂的水資源分配協議，其對尼羅河的使用權受到限制。

4月下旬，塞西視察了埃及西南部的一片農田，標誌着當地小麥收割的開始。該地區圖什卡位於一個天然窪地，是塞西復興的20世紀90年代一項時斷時續計劃的一部分，旨在開墾數十萬英畝的農田。

目標是將埃及進口小麥的比例從目前的約62%降至25%。

在開羅北部一個破敗的社區，政府開羅商會面包店負責人阿提亞·哈馬德最近幾周格外忙碌，確保從出售給麪包店的小麥麪粉，到出售給攤位和顧客的烘焙產品，麪包生產的每個環節價格都不會失控。

他表示，政府將在必要時維持對非補貼麪包的價格上限，並將補貼麪包價格保持在目前每條不到1美分的水平。

政府計劃將埃及進口小麥的比例從目前的約62%降至25%。他説，當局可能會取消約2000萬人領取補貼麪包所需的食品補貼卡資格。

據哈馬德稱，供應部正在核查數據庫，確保領取者符合標準，包括月薪低於2500埃及鎊（135美元）、不擁有汽車且子女未就讀昂貴的國際學校。

就在去年，塞西總統曾提出提高補貼麪包價格的想法。“我不能以一支香煙的成本提供20條麪包，“他在去年8月表示，這是自1977年麪包騷亂以來埃及領導人首次提出這種漲價可能性。

在社交媒體上，埃及民眾爆發抗議，就連塞西總統的支持者也表示麪包是不可觸碰的紅線。國會議員弗雷迪·阿爾-巴亞迪向塞西發出公開信，要求他重新考慮。

“麪包不僅是食物，更關乎國家安全，“阿爾-巴亞迪寫道，“這是數百萬國民的主食，甚至可能是他們唯一的食物。”

今年，塞西未就補貼麪包計劃向公眾發表任何聲明。

補貼麪包店正給政府財政帶來壓力。致信鄧超，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2年5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埃及麪包危機引發社會動盪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