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華關税給美國太陽能產業蒙上陰影——《華爾街日報》

拜登政府正為名義上支持美國太陽能產業的可再生能源資助項目進行遊説。然而，我擔任四家太陽能公司董事，這些企業正因美國現行關税及新增關税威脅遭受重創。其中兩家公司陷入嚴重財務困境，三家公司正將重心轉向歐洲、亞洲和澳大利亞——這些地區的太陽能市場增長迅速且受政府幹預較少。

作為硅太陽能板的發明地，美國何以淪落至此？2001年，硅谷的SunPower公司通過開發NASA"太陽神"太陽能飛機機翼上的電池（翼展達247英尺），描繪了激動人心的太陽能未來圖景。然而同年互聯網泡沫破裂時，SunPower幾近破產。核心問題始終是製造成本。據SunPower創始人迪克·斯旺森透露，當時NASA對其先進太陽能電池的定價目標是每瓦60美元——這相當於現今市場價的375倍。

我執掌的賽普拉斯半導體公司擅長成本控制。我們重金投資SunPower，説服管理層關閉硅谷老舊的晶圓製造廠，並派遣其研發團隊到我們在德州的工廠參加"摩爾定律訓練營"。當SunPower工程師耗時數月設計出能實現成本競爭力的自動化工廠藍圖後，他們婉拒了我們免費轉讓晶圓廠的提議——因為即便零成本接手，該方案仍不具備經濟可行性。

為了取勝，SunPower公司不得不效仿20世紀70年代美國芯片企業在成本敏感的芯片封裝工廠上的做法——先實現自動化，再將工廠遷至低成本國家。SunPower的新工廠建在菲律賓。中國太陽能產業緊隨其後，打造了多代自動化太陽能電池生產線，到2020年成功將公用事業級太陽能板價格壓至每瓦27美分的歷史低點。據清潔能源協會數據顯示，2009年運營的6家美國太陽能硅片製造廠中，有5家在2013年前關閉。這些倒閉事件直接導致美國商務部在2012年開徵懲罰性關税。

這些製造業崗位——無論是否曾受政府補貼——都永遠不會迴流美國。我們也不應投資讓它們迴流，因為即便實現自動化，這些崗位每小時僅能支付工人約2美元工資才能維持運營。

如今，中國太陽能產業已形成完整產業鏈：從內蒙古自治區的高純度硅砂礦，到2021年以每片1.05美元成本生產300億塊硅太陽能電池的超級工廠。相比之下，我在德克薩斯州的"自由"硅片廠，僅在一片晶圓上沉積單層金屬的成本就達10美元。中國還建設了大型玻璃和鋁材工廠，專門生產窗户尺寸的防反射鋼化玻璃板和鋁製邊框。我旗下一家公司出於物流考慮，希望在美國建設組件層壓工廠，但政府通過對玻璃和鋁框加徵2018版關税阻礙了這一計劃。

硅谷之所以繁榮，是因為它不斷髮明並迅速淘汰昨日技術，比如個人電腦和手機的組裝。我的下一代太陽能技術公司包括Enphase Energy（太陽能電力電子與儲能）、FTC Solar（公用事業規模太陽能跟蹤器）、SunDensity（太陽能量子聚光器）和Solaria Solar（完整家用太陽能及儲能系統）。這些企業都受益於中國廉價太陽能板——正如亞當·斯密和大衞·李嘉圖所預言的那樣，低價推動了銷量增長。

清潔能源協會報告顯示，2021年美國消費者為中國太陽能板每支付0.35美元/瓦特，美國太陽能行業就能額外獲得2.30美元/瓦特的收入，用於屋頂安裝、將不穩定的直流電轉換為符合電網標準的交流電，並通過"物聯網"將其接入監控數百萬套美國太陽能系統的高級網絡運營中心。

因此，通過創造高附加值的太陽能技術和服務崗位取代最低工資的工廠崗位，2021年住宅太陽能產業佔據了美國該領域87%的收入。這一良性趨勢在2012年華盛頓對中國太陽能板徵收25%-250%關税後依然延續——同年，享受高額補貼的明星企業Solyndra在奧巴馬白宮安裝其太陽能集熱器後宣告破產。

那麼商務部為保護美國在家用太陽能市場來之不易的絕對優勢份額做了哪些努力？2021年其啓動新調查，判定中國企業是否規避2012年關税，並再次威脅實施嚴厲追溯性關税——據美國太陽能工業協會調查，這將不成比例地傷害美國太陽能產業，危及23萬就業崗位中的10萬個。這些受威脅的崗位主要分佈在美國各地的本地安裝商中。正如羅納德·里根所言：“英語中最可怕的九個字是’我是政府派來幫忙的’。”

去年，美國太陽能行業部分成員指控中國組件產業造成損害，並匿名向商務部請願對中國太陽能電池及組件加徵關税。沒錯，他們希望政府在不透露其身份的情況下打壓競爭對手。當這一計策失敗後，今年加州聖何塞一家名為Auxin Solar的小型公司（僅從事太陽能組件層壓業務，甚至不生產電池片）再次提交了請願。

即便Auxin的關税請願如我所料未能成功，僅50%-250%追溯性關税的威脅就足以讓隆基、天合、晶科等中國巨頭停止向美國市場供貨。據FTC Solar首席執行官肖恩·亨克勒透露，這導致奧斯汀公司83%的公用事業太陽能項目停工或延期。鑑於商務部長達一年的決策流程，今年內情況難有轉機。與此同時，仍向美國家用市場供貨的中國組件企業去年售價漲幅超70%（從0.35美元/瓦漲至0.6美元/瓦），相當於讓美國消費者提前為潛在關税買單。

政客們虛偽地鼓吹能源轉型，但據清潔能源協會數據，他們自上而下的經濟管控導致如今美國家庭太陽能系統安裝均價高達2.65美元/瓦。同等全包安裝成本在歐洲為1.5美元，澳大利亞1.25美元，印度僅1美元——因為這些地區的太陽能市場踐行自由資本主義並從中獲益。

順便提一下，聯邦政府為美國居民安裝的新太陽能系統提供26%的價格税收抵免。通過提高的價格，這筆補貼按比例流向了那些被華盛頓徵收關税的中國太陽能板製造商。

羅傑斯先生是賽普拉斯半導體公司的創始首席執行官，也是SunPower公司首次公開募股時的董事長。

更正

這篇評論文章的早期版本錯誤地描述了中國高純度砂礦的位置。

1月7日，中國海安一家工廠的工人正在檢查用於小型太陽能板的光伏組件。圖片來源：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本文刊登於2022年5月2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關税給太陽能產業蒙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