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烏克蘭偵察小隊在戰線之間搜尋俄羅斯目標

烏克蘭巴爾文科沃——烏克蘭軍隊將一處地下室改造成前沿哨所，牆壁震顫，灰泥碎片從天花板上掉落。俄軍炮彈不斷擊中上方搖搖欲墜的建築。連接着荒村外攝像頭的監控畫面顯示，黑色煙柱在駐地四周騰起。

“俄羅斯人今天非常憤怒，因為我們昨天擊毀了他們兩輛坦克，“部署在俄控烏克蘭城市伊久姆附近前線的志願軍喀爾巴阡西奇營排長馬裏安説道。與大多數軍人一樣，他只能透露自己的名字。“這裏的每個士兵，你問任何人，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摧毀一輛莫斯科佬的坦克，“他説。

這次，村裏的士兵們表示，他們使用改裝商用無人機投擲迫擊炮彈摧毀了俄軍坦克。這種戰術體現了烏軍在持續三個月的戰爭中所採用的創造性臨場發揮，他們對抗的俄軍部隊通常規模更大、裝備更精良。

戰線對面是俄軍精鋭近衞坎捷米羅夫卡坦克第四師，配備現代化T-80坦克。過去六週，該師試圖突破伊久姆南部的烏軍防線未果，這是莫斯科試圖在烏東部頓巴斯地區包圍基輔軍隊的關鍵行動。

週六，烏克蘭伊久姆附近，一名烏軍士兵正通過即時畫面目睹己方陣地遭俄軍轟炸。喀爾巴阡西奇營士兵正在觀看該地交戰的即時畫面。隨着烏軍增援部隊抵達該營側翼，加上美製M777榴彈炮在後方提供遠程火力支援，部隊正為反攻做準備並持續偵察敵軍陣地。“我們正從防禦轉向進攻，周邊部隊已經向前推進，“喀爾巴阡西奇營副指揮官魯辛表示，“我們準備把他們一路推回邊境。”

在消耗戰中，俄軍雖在頓巴斯其他區域取得緩慢進展——試圖包圍盧甘斯克州烏控區首府北頓涅茨克周邊的小突出部，並在前線其他地段逐步推進，但曾作為頓巴斯攻勢主軸的該地區已被烏軍遏止攻勢。

正午時分俄軍炮火暫歇時，馬裏安與三名戰友衝出地下室，穿越茂密森林攀上山坡，前往烏俄兩軍對峙地帶的觀察點。一支俄軍小隊近日在此遭襲，草叢中仍可見一名俄軍士兵的斷足。烏軍某小隊也在同地點遭遇伏擊，現場遺留着一頂血跡斑斑的頭盔和被彈片撕碎的止血帶。

喀爾巴阡西奇營偵察隊成員奧列格在烏克蘭伊久姆附近偵察敵軍防線。奧列格穿着迷彩吉利服的上衣，用雙筒望遠鏡掃視附近的山丘和下方山谷，發現了一輛俄羅斯步兵戰車和一門火炮，並記下它們的位置。戰前他曾在基輔管理墓地。鳥鳴蟲吟，翠綠的白樺樹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當小隊開始穿越森林撤回時，四周一片寂靜，隊員們踏過蕁麻、斷枝和扭曲的金屬碎片。

隨後，他們被發現了。炮彈呼嘯着從頭頂飛過，落在約150米外的田野上，有些啞彈並未爆炸。這片田野與村莊附近的其他田地一樣，翡翠綠的底色上佈滿數十個炮擊留下的褐色彈坑。士兵們撲倒在森林裏，又在炮火間隙迅速起身繼續前進。

“俄羅斯人的彈藥無限，所以他們隨意開火，“奧列格説，“我們只在獲得精確座標後打擊確認的目標，無論是通過無人機還是偵察。”

該營最初部署到伊久姆前線時傷亡慘重，但最近幾周情況有所改善。俄烏雙方的偵察部隊都在這片兩軍之間的無人地帶活動。馬裏安在穿越林間空地時不斷將步槍向左擺動。士兵們表示，本月早些時候，烏克蘭部隊在此伏擊了一支俄羅斯偵察小隊，除一人外其餘成員均當場陣亡。他們説，倖存者幾小時後也因傷重不治。

當小隊返回基地時，馬裏安催促士兵們不要在入口處逗留。分秒必爭。馬裏安説，前幾天有枚炮彈就落在門外，導致一名士兵失去了腿。地面上停着幾輛嚴重扭曲變形且佈滿彈孔的汽車，輪胎早已燒燬。馬裏安稱自己上個月也被坦克炮彈的彈片擊中膝蓋受傷，在醫院短暫休養後已重返崗位。

在地下室裏，奧列格與其他士兵通過連接烏軍作戰管理系統的平板電腦，分析已發現的俄軍陣地座標，規劃最佳攻擊路線。其他小隊正準備前往不同觀察點執行偵察巡邏，策劃伏擊行動。配備便攜式導彈的防空操作員在陣地間輪換值守。

俄軍試圖突破伊久姆南部的烏軍防線，這是莫斯科包圍頓巴斯地區烏軍戰略的關鍵環節。士兵們配備了包括"標槍"和"斯圖格納"導彈在內的西方及烏克蘭自制反坦克武器。他們表示還能呼叫遠程炮火和"巴伊拉克塔爾"TB2無人機支援。與戰爭初期不同，士兵們指出，除了頻繁在村莊上空盤旋的"海鷹"偵察無人機外，俄軍戰機已很少出現在烏軍陣地上空，因該區域已有數架被擊落。

“我們不是躲在洞穴中被動挨打的受害者，坐等敵人來抓我們。我們日夜不停地開展進攻行動，試圖摧毀敵人，”哨所指揮官謝苗説。“這是一場非常複雜的博弈。當我們選擇他們的弱點並打擊他們時，他們的行動強度已經降低。他們人手不足，士氣低落，而且不斷損失無法補充的裝甲裝備。這對他們來説很艱難。他們不是傻瓜，也不想死。”

烏克蘭軍隊在與通常規模更大、裝備更精良的俄羅斯部隊作戰時，正在臨時應變。士兵們在伊久姆前線附近一棟建築的地下室避難。伊久姆周圍的這段前線是俄羅斯在3月底從基輔和烏克蘭北部其他地區撤退後集中兵力的地方，當時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將戰役重點重新放在奪取整個頓巴斯地區上。俄羅斯在這裏的推進旨在切斷通往烏克蘭控制的頓巴斯地區的關鍵鐵路和公路連接，最終包圍並消滅烏克蘭的一些精鋭部隊。

喀爾巴阡西奇是一個志願營，2014年俄羅斯代理人佔領頓巴斯部分地區後成立，2月24日俄羅斯入侵後再次集結，加入了基輔西郊伊爾平鎮的防禦。4月初，該部隊迅速從基輔調往伊久姆方向，阻擋俄羅斯軍隊的推進。該營的大部分成員不是全職士兵。

尤里斯·尤拉斯於三月辭去拉脱維亞議會議員職務，前往伊爾平拿起武器參戰。烏克蘭士兵表示，伊久姆前線的戰鬥比伊爾平激烈得多，部分原因是俄軍改進了戰術。該營以短暫存在的喀爾巴阡烏克蘭軍事力量命名，該地區於1939年春天在兩次世界大戰間屬於捷克斯洛伐克的外喀爾巴阡地區宣佈獨立。與許多類似營隊一樣，它接納了擔任各種角色的外國志願者。其中較資深的成員之一是尤里斯·尤拉斯，他於三月辭去拉脱維亞議會議員職務，赴伊爾平參戰。除作戰任務外，他還負責組織後勤——該營約半數車輛由拉脱維亞支持者捐贈。

士兵們表示，伊久姆前線的戰鬥遠比伊爾平殘酷，既因為基輔附近的城區地形利於防守，也因俄軍此後改進了戰術。

“他們吸取了教訓，不再以易遭集中打擊的大縱隊行進。行動比過去謹慎得多，現在採用小分隊作戰模式，“副營長魯辛説。他指出，此戰線上的T-80坦克配備了先進的法國光學和熱成像系統，與構成俄軍坦克主力的T-72形成鮮明對比。

尤拉斯先生表示，該營首次部署此地時傷亡慘重，但近幾周局勢已有所改善。

“起初基本是坦克對陣突擊步槍。當你清楚敵我實力差距卻仍堅守陣地時，克服恐懼絕非易事，“這位拉脱維亞戰士説道，他的話音被地面上的爆炸聲淹沒。“現在情況已天差地別。增援部隊從四面八方趕來。西方武器發揮了作用。當你意識到自身力量時，士氣自然高漲。”

致信雅羅斯拉夫·特羅菲莫夫，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2年5月25日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人躲避炮火，獵殺俄羅斯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