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母相信普京關於烏克蘭戰爭的説法 - 《華爾街日報》
Paul Podolsky
“美國一心要毀滅我們,”我92歲的岳母瑪麗亞説道。當時她在莫斯科的廚房裏,而我身處康涅狄格州。
瑪麗亞經歷了斯大林時代、蘇聯解體、失去兩個孩子以及一個酗酒施暴的丈夫。我愛她,但她也印證了人類在宣傳機器面前何其脆弱。
1991年我剛大學畢業就搬到了俄羅斯,渴望掌握這門語言、成為駐外記者並深入瞭解我們這個冷戰敵手。原計劃六個月的短暫遊歷卻演變成婚姻與子女的羈絆,也將我與瑪麗亞緊密相連。
我們頻繁通話,因為我妻子厭惡弗拉基米爾·普京。她每次與母親交談都會演變成公開衝突。瑪麗亞對我保持着俄羅斯人有時對外國人的那種剋制。我會問問天氣。多數日子裏,瑪麗亞都緊盯着俄羅斯國家電視台——她唯一的信息來源。
“孩子們正在死去,”我説,“俄羅斯孩子,比你孫子還小。”
“這就是戰爭,”她冷冷地説。
“如果五萬人死亡,你會改變看法嗎?”
俄羅斯旗艦新聞節目《消息》充斥着荒誕指控。瑪麗亞沒受過教育,而新聞製作精良。俄羅斯在謊言中陷得越深,瑪麗亞就越猛烈攻擊説真話的人——哪怕是家人。瑪麗亞的姐姐熱尼亞住在烏克蘭。
“瑪麗亞,他們在向我們開槍,”熱尼亞最近告訴瑪麗亞。考慮到熱尼亞已故的丈夫曾是蘇聯職業軍官,這話尤其令人震驚。
“他們應該這樣,”瑪麗亞回答道。
宣傳壓倒了實際體驗,就像斯大林主義或瑪麗亞本人訪問美國時的所見所感。她是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我讀研究生時來的。我帶她去波士頓郊區的Star Market購物。冬天裏貨架上堆滿新鮮蔬菜和水果讓她瞪大了眼睛。雖然按美國標準我們研究生生活很清貧,但按蘇聯標準這已是極度奢侈。
“他們騙了我們,”她憤怒地説。
“誰?”我問。
“他們,”她點點頭説。
“克里姆林宮?”
她點頭。在蘇聯電視上,美國被描繪成艾滋病、無家可歸和國內動盪的荒原,就像今天描繪的一樣。
現在這種自我反省的時刻已被遺忘。制裁向她證實了她被告知的內容,即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不是一個主權國家抵禦無端侵略,而是烏克蘭是被邪惡美國操縱的傀儡。如果我和妻子熱尼亞無法讓瑪麗亞相信她被灌輸的是謊言,那麼我想沒有什麼能做到了。
“我們會贏,”她對我説,“一定會的。”
唯一能改變這種想法的就是失敗,明確徹底的失敗。普京先生並非存在於真空中,他反映了像瑪麗亞這樣的廣大人羣。
波多爾斯基先生是《養個小偷》和《我在學校沒學到的事》通訊的作者。
5月9日,身穿印有字母Z(已成為俄羅斯軍隊象徵)T恤的人們走在俄羅斯聖彼得堡街頭。圖片來源:德米特里·洛維茨基/美聯社本文刊登於2022年5月27日印刷版,原標題為《我的俄羅斯岳母相信普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