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書單：户外探險——《華爾街日報》

書評人在這位自然作家、散文家及小説家巴里·洛佩茲（1945-2020）的作品前詞窮了，他的洞察力與道德明晰度常被拿來與亨利·戴維·梭羅相提並論。洛佩茲因1986年出版的《北極夢》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該書記錄了他作為生物學家在極北之地工作的五年經歷。《紐約時報》的書評人角谷美智子曾評價道："《北極夢》是一部關於北極地區的著作，就如同《白鯨記》是一部關於鯨魚的小説。“儘管洛佩茲聲名顯赫，許多評論家仍認為他被低估了。他是那個時代傑出的自然作家，而目前尚不清楚誰有資格繼承這一衣缽。

《無畏擁抱燃燒的世界》收錄了26篇散文，其中除四篇外均曾發表。在令人着迷的《權力的十四種面向》中，洛佩茲呈現了半個世紀旅行中一系列看似毫無關聯的際遇：從在肯尼亞觀察一條黑曼巴蛇的逼近，到凌晨兩點在紐約被免去超速罰單。在阿拉斯加，他乘坐直升機準備將一匹狼放歸野外時，這隻本應被麻醉躺在他膝頭的動物突然睜眼齜牙；驚慌之下，洛佩茲將這隻野獸從50英尺高空拋入下方深雪中。後來他寫到angeyeghaq——尤皮克語中對某種會直衝小船、用長牙鈎住船舷的兇猛海象的稱呼。要擺脱它（同時保住你的船），你必須抓住它的長牙將其提起。若殺死海象，其重量會掀翻整艘船。

洛佩茲指出，我們已成為"長期分心的一代人”，充滿焦慮與不安，“自以為不再有時間深入思考”。他將深度思考作為畢生事業。在他看來，我們對即時確定性的渴求是致命陷阱：“越是堅信自己確切所處的位置，就越可能因未知因素陷入危險。“他將此與原住民形成鮮明對比——原住民與土地的親密接觸賦予他們更深層的認知，儘管這種認知"可能被來自’先進文明’的訪客傲慢地視為過時”。原住民避免使用集體名詞的習性令洛佩茲着迷：當地獵人不會泛泛而談馴鹿的習性，而是會描述"特定環境下某隻馴鹿的個體行為”。閲讀巴里·洛佩茲的作品，就像置身於一位痴迷地球脆弱奇景的觀察大師指引下，而他會第一個告訴你自己知之甚少。

什麼樣的怪人會在負責北極科考隊防熊任務時，反覆斟酌武器選擇後竟決定帶長矛？答案就是道格·皮科克——熊類專家、作家、環保激進分子，越戰期間特種部隊軍醫。他也是愛德華·艾比邪典小説《扳手幫》中那個被戲仿又受尊崇的虛構角色喬治·華盛頓·海杜克的原型。儘管皮科克先生堅信在熊出沒地區，槍支帶來的麻煩遠多於安全保障，科考隊某些成員仍懷疑他在作秀。雖然他不願殺熊——他對熊着迷，並有多次近距離接觸經歷，深知自己無法開槍——但完全願意為保護團隊犧牲。在這位硬漢手中，長矛成了令人敬畏的武器。

在《這值得嗎？》一書中，皮科克先生寫道，他"拼接了一些故事來填補"他那些不常出版的書籍之間的空白。他從未學過寫作，既不是一位偉大的文體家，也不是一位細緻的工匠。他珍視的是生活的經歷。儘管如此，他的寫作——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充滿激情、無所畏懼且極具娛樂性。

在越南目睹了太多的附帶損害——“他們用這個懦弱的詞來形容一次失敗的空中襲擊後那一堆支離破碎的小屍體”——他試圖通過在黃石荒野中連續數週的徒步旅行來擺脱創傷後應激障礙。他選擇的路線不太可能被人發現足跡，並本能地偽裝他沒有生火的營地，彷彿仍在躲避越共。在跟蹤一隻大角羊時，他被一條響尾蛇咬傷，以為自己會死在山裏，結果第二天早上發現那是一次幹咬。他用三句話就打發掉了這件事，然後轉向他幫助薩爾瓦多難民的角色，這些難民可能會在沙漠中喪生。皮科克先生可能無法為現代社會的所有問題提供答案，但他很久以前就決定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保護野生空間和生活在其中的生物。

“如果你做對了一切，“西·蒙哥馬利在《鷹之道：與兇猛之美的邂逅》中寫道，“一隻鷹會允許你充當它的僕人。“它不會與你交朋友。即使是馴鷹人認識多年的鷹，也可能有一天認為這種關係不再有效，並回歸其野生和自然狀態。蒙哥馬利女士是33本面向成人和兒童的非小説類書籍的作者，包括《蜂鳥的禮物》（2021年）和《章魚的靈魂》（2015年）。她是一位素食主義者，向動物權利組織捐款，並在她的農場飼養動物。但在這本薄薄的著作中，她講述了她試圖進入鷹的世界的故事，鷹最大的樂趣是無情地狩獵和迅速殺死獵物。 甚至有一個詞來形容這一點：yarak，她將其定義為"狂喜與渴望，愛與死亡在一個永恆的瞬間結合”。她寫道，古希臘人如何認識到四種愛：浪漫的、父母的、兄弟的和agape——最高形式的愛。Agape是無私的、無條件的，不求回報。要成為一名好的馴鷹人，Agape是必要的，這也是蒙哥馬利女士所經歷並認為"極其解放"的東西。“將自我從愛中剔除，就像擺脱重力的束縛，“她寫道。“這是長出翅膀。”

她一見鍾情的猛禽是4歲雌性哈里斯鷹"爵士”，體重30盎司，翼展近4英尺。蒙哥馬利女士痴迷於這種鮮活的生命力，這種"毫無邪惡的純粹野性”。當這隻鳥首次飛落到她手套上時，“那種耀眼的生命力是人類永遠無法體驗的”。最終她明白，兼職馴鷹是不可能的。她深愛丈夫和作家工作，也捨不得讓鷹傷害她養的雞、雪貂和鸚鵡。

西·蒙哥馬利堪稱圖書製造機。本書激情有餘而深度不足，但對好奇馴鷹魅力的人來説，不失為入門佳作。

本文作者繫馬裏蘭州貝塞斯達市撰稿人。

刊載於2022年5月28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