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評論《‘大家都以為我們瘋了’》:他們全都來參加派對了
Ty Burr
簡·方達與布魯克·海沃德,1965年前後由丹尼斯·霍珀拍攝。圖片來源:丹尼斯·霍珀/霍珀藝術基金會有些人天生就是時代車輪的軸心,是連接各方的樞紐。他們未必是社會的風雲人物,但必須認識所有人並牽線搭橋。在1960年代充滿活力的洛杉磯反文化圈中,年輕的丹尼斯·霍珀與布魯克·海沃德正是這樣的核心,將電影、藝術、音樂和攝影領域匯聚成充滿可能性的活力圖譜。作為演員,霍珀的成就有目共睹,但這對夫婦的故事卻鮮為人知。在《人人都以為我們瘋了:丹尼斯·霍珀、布魯克·海沃德與1960年代的洛杉磯》一書中,作者馬克·羅佐將他們描繪為那個短暫卻璀璨的文化時刻裏最酷的權勢夫婦。
他出生於堪薩斯州,憑藉那雙藍眼睛和方法派的強烈表現力,初到好萊塢幾個月就獲得了《無因的反叛》(1955年)的配角。而她早已在圈內——作為王牌經紀人利蘭·海沃德與影星瑪格麗特·蘇利文的掌上明珠。1961年,當霍珀與布魯克在百老匯舞台劇《曼丁哥》的糟糕排練中相遇時,霍珀已得罪了整個電影圈;導火索是《地獄到德克薩斯》片場與導演亨利·哈撒韋 legendary 的86次NG對峙,哈撒韋當場對這位年輕演員説:“你在這行混不下去了”。
這或許是他能遇到的最好的事情。除了偶爾的電視客串外,霍珀被放逐於一切之外,他以標誌性的魯莽投身於其他愛好,新婚妻子的冷靜與人脈給了他穩定。他和海沃德與將洛杉磯變成紐約競爭對手的那一代波普藝術家們狂歡並資助他們;這對夫婦在好萊塢山北克雷森特高地1712號的家最終成為那個時代最偉大的當代藝術私人收藏之一。從勞雷爾峽谷走出來征服流行音樂排行榜的民謠搖滾先驅們,曾在丹尼斯和布魯克的客廳裏做客。關鍵的是,海沃德在戀愛初期送的一台相機釋放了他真正的才華。朋友們開始稱霍珀為“遊客”,因為尼康相機總是掛在他的脖子上;他的一張街頭攝影作品《雙重標準》現在被公認為經典。導演維姆·文德斯這樣評價丹尼斯:“如果他只做攝影師,他會成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攝影師之一。”
這引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大家都以為我們瘋了》是一本關於好萊塢的書,卻唯獨不談電影。誠然,霍珀在電影圈的年輕才俊中保持着友誼,而海沃德生來就是業內的貴族。但涉足每一個領域的缺點是,你可能不被任何一個領域所認可。“攝影師總把我當演員,”霍珀説,“畫家把我當攝影師,而演員們……好吧,保羅·紐曼會對我説,‘你真的應該專心畫畫。’”
羅佐先生不斷切換着他的視角——從北拉西內加大道的藝術畫廊,到用伯茲樂隊和水牛春田樂隊之聲重振日落大道的搖滾俱樂部;從馬里布逐漸成型的享樂主義名人天堂,到舊金山沿海地區令人狂喜迷幻的嬉皮士聚集地。作者試圖通過南加州這片土地和兩位生活於此的百變人物,全景式呈現60年代文化革命。令人驚歎的是,他以對這片土地瞭如指掌的嫺熟技巧,成功駕馭了眾多人物與事件。《人人都以為我們瘋了》是一部考據精詳、文筆精湛的著作,即便偶爾如海嘯般的信息量令人應接不暇,這也不能歸咎於羅佐先生——畢竟他的書寫對象似乎認識所有人。
這本書裏還有誰沒出場?我們看到霍珀在《凱蒂·埃爾德之子》片場——終於重獲亨利·哈撒韋的青睞——約翰·韋恩親暱地稱他為"共產分子",而名叫瓊·狄迪恩的記者突然造訪。《畢業生》編劇巴克·亨利(海沃德的摯友)打斷晚宴的方式是:從冰箱裏拿了根雞腿,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安迪·沃霍爾帶着金寶湯罐頭畫作來到洛杉磯,所有人都覺得荒謬可笑,唯獨丹尼斯成為史上第一個購買者。
艾克與蒂娜·特納在當地廣告牌工廠嬉鬧的照片,將成為他們新專輯《山高水深》的封面。東西海岸的藝術明星們輪番登場:克萊斯·奧登伯格、埃德·拉斯查、羅伊·利希滕斯坦、賈斯培·瓊斯,以及年邁卻頑皮的馬塞爾·杜尚。霍珀的弟弟驅車前往洛杉磯聽邁爾斯·戴維斯音樂會,發現門票售罄後順道拜訪兄長,結果看見邁爾斯本人在客廳閒坐。還有門基樂隊、薩爾瓦多·達利、穿着大猩猩戲服躺在沙灘上的拉里(《朱門恩怨》主演)哈格曼。當霍珀和海沃德與詹妮弗·瓊斯、約瑟夫·科頓、特黛·薇德一同參加沃霍爾"不可避免的塑料爆炸"藝術展時,彷彿整個美國名流圈都陷入了迷狂的人堆裏。
《人人都以為我們瘋了》中記錄的某些時刻廣為人知。1965年7月4日簡·方達在馬里布舉辦的派對,讓新舊好萊塢陣營尷尬同框,這段往事本身就值得單獨成書。其他章節裏,讀者會驚異地發現諸多命運交匯:披頭士樂隊與彼得·方達一起服用迷幻藥時,方達對約翰·列儂説"我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列儂回應"你讓我感覺自己從未出生過"——這些對話後來出現在《左輪手槍》專輯的《她説她説》歌詞中。
啊,沒錯,還有毒品。作為伴侶,霍珀和海沃德堪稱互補型人格——他躁動不安如過電,她優雅得體似貴族。早期嘗試過墨斯卡靈後,布魯克便戒斷了毒品,但丹尼斯卻越發沉迷。他渴望重返影壇轉型做編導,可等到1968年初與彼得·方達合作《逍遙騎士》時,他已因安非他命成癮變得偏執癲狂,對劇組人員咆哮如雷,將怒火發泄在妻兒身上(海沃德與前夫育有兩子,兩人還共同育有女兒馬林)。布魯克帶着孩子們逃離後,這段婚姻於1969年4月正式終結。一個月後,《逍遙騎士》橫掃戛納電影節,隨後登頂美國票房榜並引發現象級討論,終使霍珀成為夢寐以求的叛逆巨星。但羅佐先生令人信服地指出:他的黃金時代已然消逝——畢竟此後再未執掌導筒。
2010年,這位演員因癌症去世,漫長而緩慢的復出歷程最終奠定其銀幕頭號危險人物的地位(參見大衞·林奇《藍絲絨》中的弗蘭克·布斯)。1977年海沃德出版暢銷回憶錄《脱繮》,講述她在好萊塢動盪的童年,事實證明寫作才是她最傑出的天賦。我們在書中得知,她曾撰寫過關於霍珀時期的後續文章——某種程度上是未面世的圖書提案。通過與現年85歲的海沃德及其他親歷者的多次訪談,羅佐先生某種意義上完成了這部著作。所有人都被這段不可思議的傳奇結合所吸引——那是一個瘋子和一位女王的創意碰撞,閃耀得令人目眩。
伯爾先生是電影推薦通訊《泰·伯爾的觀影清單》(tyburrswatchlist.substack.com)的作者。
刊登於2022年5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他們都來參加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