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脹曾無名無治——《華爾街日報》

插圖：托馬斯·富克斯歷史學家阿曼達·福爾曼從過往中探尋當今世界的起源。閲讀往期專欄請點擊此處。

儘管專家們對具體細節意見不一，但對通貨膨脹的定義及其危害存在廣泛共識。但這種共識其實相當晚近：“通貨膨脹"一詞直到19世紀中葉才被普遍使用。

早在此前，羅馬皇帝們就通過鑄幣貶值來應對這種無名頑疾，結果適得其反。公元268年，第納爾銀幣的含銀量已降至0.5%，而小麥價格暴漲近200倍。公元301年，戴克裏先皇帝試圖通過嚴格經濟管制恢復貨幣價值，但這些改革治標不治本。連他的政府都更願徵收實物税而非鑄幣税。

南宋、蒙元和明朝早期紙幣實驗的失敗，同樣源於對供求規律的認知匱乏。過量紙幣進入流通導致惡性通脹。崇禎皇帝誤將紙幣視為禍根，試圖通過銀幣改革重振經濟。但白銀貨幣帶來了新問題——17世紀30年代，美洲白銀產量鋭減（疊加連年歉收）引發銀荒，新一輪通脹接踵而至。明王朝隨之在1644年傾覆。

西班牙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在16至17世紀歐洲所謂的"價格革命"期間，該國經歷了持續不斷的通貨膨脹，當時人口增長、商品需求激增，白銀購買力崩潰。法國政治理論家讓·博丹早在1568年就認識到物價上漲與流通貨幣量有關。但在一片尋找替罪羊（如猶太人）的喧囂中，他深思熟慮的觀點被忽視了。

18世紀，以亞當·斯密為首的古典經濟學家提出市場受規律支配，可以像其他科學一樣被研究，這成為重大突破。斯密也近乎發現了通貨膨脹現象，他指出當政府試圖"增發貨幣"時財富就會縮水。“通貨膨脹"一詞在19世紀中期開始流行，尤其在美國，與無擔保貨幣供應引發的繁榮-蕭條週期相關。

諷刺的是，20世紀最嚴重的通貨膨脹案例，恰恰出現在預測模型日益精密的時代。1921-23年魏瑪共和國時期德國紙馬克的惡性通脹或許最為著名，但與1945-46年匈牙利彭戈相比就相形見絀。由於政府應對不力，物價在最嚴重時每15小時翻一番。面值10^21的彭戈紙幣僅值約1英鎊。到1949年，這種貨幣消失了——匈牙利的民主制度也隨之消亡。

1982年，保羅·沃爾克領導的美聯儲取得了對抗1960-70年代"大通脹"的歷史性勝利。通過激進的高利率政策抑制消費，雖然導致普通美國人承受高失業率，但國家挺過了危機。就像治療任何疾病一樣，醫生找出病因遠遠不夠：病人必須準備好接受苦口良藥。

出現在2022年5月28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通貨膨脹曾無名，更無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