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移動支付熱潮中， 連乞丐都用上了二維碼——《華爾街日報》

印度的移動支付數量激增。圖片來源：Debajyoti Chakraborty/Zuma Press印度貝蒂亞——最近一個工作日，在印度東部比哈爾邦，一名乞丐在火車站閒逛，他拿着一個裝現金的金屬桶和一台背面貼着二維碼的平板電腦。

幾個月前，拉朱·普拉薩德開始通過移動支付應用接受捐款。這位42歲的乞丐説，他的收入幾乎翻了一番，達到每天300盧比左右，約合4美元，比印度最貧困的比哈爾邦的農場工人平均日工資還要高。現在，許多旅客只需在智能手機上輕點幾下，就能支付5或10盧比，而不用掏錢包。

普拉薩德説：“以前人們常常把我趕走，説他們沒有現金。”他的大部分收入來自從新德里和孟買等大城市抵達貝蒂亞火車站的乘客。“現在，他們掃描我的二維碼，然後高興地支付他們想給的小額款項。”

乞丐和他們的捐助者都是印度數字金融革命的一部分，這一事實有助於解釋移動支付的爆炸性增長，以及Alphabet Inc.旗下的谷歌有限責任公司、沃爾瑪公司旗下的Flipkart和當地競爭對手Paytm等公司在實現業務盈利方面面臨的挑戰。

一段時間以來，印度人一直在轉向數字金融服務。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於財富增加、互聯網條件改善和技術更實惠，還因為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將數字化轉型置於政府政策的核心。

2015年啓動的"數字印度"計劃旨在通過推動政府和銀行服務線上化，以及通過對技術投資將大量貧困人口（尤其是農村地區）納入正規經濟體系，從而實現更快速、更包容的經濟增長。

但真正加速這一轉變的是疫情。封鎖措施迫使數百萬人通過手機應用購買食品雜貨和藥品，因為他們無法出門。自動取款機現金告罄——而且許多人出於對接觸紙幣可能感染病毒的恐懼，根本不願使用現金。

根據標普全球市場財智數據，到2020年第二季度，移動支付已超越ATM取現，佔印度私人消費的30%。2021年移動支付規模較前一年增長逾一倍，達到近1萬億美元。

“疫情帶來的唯一好處是，每個人都開始更多地使用數字支付，“Flipkart旗下支付公司PhonePe戰略與投資者關係負責人卡蒂克·拉古帕西表示。他説，當新冠疫情蔓延至印度時，PhonePe的註冊用户激增了50%。

疫情期間印度的封鎖措施迫使數百萬人通過手機應用購買食品雜貨和藥品。圖片來源：diptendu dutta/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標普全球數據顯示，總部位於班加羅爾的PhonePe目前擁有約1.65億月活躍用户，佔印度移動支付交易額的48%。谷歌支付佔比40%，Paytm份額接近9%。

根據支付系統公司ACI Worldwide四月份的報告，印度去年完成了486億筆數字支付，是排名第二的中國的兩倍多。報告稱，到2026年，這一數字可能超過2000億筆。但印度用户的年均支付額僅為80美元，遠低於中國的2300美元和美國的近8000美元，加上政府對交易費用的限制，印度的吸引力更多在於其近14億人口市場的潛在份額，而非短期利潤。

分析師表示，目前印度的數字支付提供商很可能在虧損——而且是鉅額虧損。

這部分歸因於印度支付系統的發展方式。

以中國和美國為例——這兩個全球最大的數字支付市場（按價值計算）——依賴私營企業開發支持手機交易的技術基礎設施。而在印度，這一任務交給了印度國家支付公司（NPCI），這是一家管理該國零售支付的非營利組織。其使命是“為全國普通民眾提供負擔得起的支付機制，促進金融普惠”。

NPCI的董事總經理兼首席執行官迪利普·阿斯比表示，印度政府將數字支付系統視為公共產品，類似於電網。

“支付系統的效率對經濟至關重要，”他説，因為它提高了透明度、税收徵管和正規經濟中的貨幣流通。

NPCI於2016年推出了統一支付接口（UPI）。隨後，企業被邀請在該平台上開發應用程序，也就是廣為人知的UPI。

印度還擁有UPI成功所需的三個要素，阿什貝先生表示：身份證、銀行賬户和智能手機。莫迪政府大力推動民眾辦理生物識別身份證，並確保每户家庭至少擁有一個銀行賬户。

一家宣傳使用PhonePe數字支付系統的商店。圖片來源：Samyukta Lakshmi/彭博新聞社央行最新數據顯示，到2017年約80%的成年人擁有銀行賬户，而六年前這一比例僅為35%。德勤在2月份的報告中稱，智能手機用户數量已增至7.5億。

UPI平台還具有互操作性。交易通過掃描與個人或企業關聯的二維碼，或查詢對方的電話號碼或虛擬地址完成。所有二維碼均可在UPI託管的任何應用上使用。這與美國形成鮮明對比，例如在美國，顧客無法使用PayPal的Venmo應用掃描沃爾瑪的結賬二維碼。

在疫情推動下，截至3月的兩年間UPI用户數增長85%至2.5億，目前平台已接入300多家銀行和二十多款支付應用。

然而，這種促進移動支付普及的互操作性也使得用户容易切換應用，迫使企業提供現金返利等激勵措施留住客户。企業還投入巨資進行營銷，並向商户和消費者普及移動支付的使用方法。

“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Paytm首席財務官馬杜爾·德奧拉表示：如果沒有足夠多的商户入駐，客户也就缺乏使用理由。

2021年9月，印度金奈郊外Flipkart倉庫內分揀包裹的工人。圖片來源：阿寧迪託·慕克吉/彭博新聞社印度每年近9000億美元的零售市場中，近90%由小型家族店鋪掌控，這些店鋪因3%至4%的手續費而很少接受信用卡。2020年政府禁止對基於UPI的支付收取交易費，吸引了許多小商户及其客户註冊使用。

這項禁令也成為支付公司實現盈利的最大障礙之一。今年1月，多家支付公司聯合呼籲政府取消該規定，據他們估計這已導致全行業損失超過7億美元。

分析師表示，任何移動支付公司在印度實現盈利至少還需要數年時間。與此同時，本土初創企業正與谷歌和沃爾瑪等巨頭競爭，後者為搶佔市場份額可以承受鉅額虧損。

標普全球市場情報分析師桑帕斯·夏爾馬·納里亞努裏指出，從長遠來看，數字支付公司計劃通過銷售金融產品和其他服務獲利。

PhonePe正在電視上推廣保險產品。Google Pay近期允許商户在其應用中開設數字店鋪。而Paytm則計劃申請監管批准以銷售保險。

在比哈爾邦的巴克哈里亞村，約有1500名居民，主路兩旁二十餘家店鋪幾乎都展示着帶有二維碼的標牌或貼紙。

經營檳榔小店的蘭詹·帕特爾表示，自從開始有顧客要求用手機支付後，他註冊了多個支付應用。如今近八成顧客都使用這種方式付款。

“他們喜歡炫耀智能手機，掃描二維碼付款，“他説。

致信 李珊，郵箱 [email protected]；拉傑什·羅伊，郵箱 [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5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印度移動支付盈利之路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