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王子》評論：穿越動盪時代 - 《華爾街日報》

岡特的約翰。圖片來源：布里奇曼圖像岡特的約翰是中世紀英格蘭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原因之一是莎士比亞在《理查二世》中賦予他的那段頌揚英格蘭的獨白：“這君王的寶座，這權杖之島/這莊嚴大地，這戰神之座/這另一個伊甸，半世天堂。“歷史上，這位在舞台上以雄辯聞名的人物究竟是誰？

莎士比亞稱岡特為"德高望重的蘭開斯特”，這源於他三段婚姻中第一次聯姻獲得的公爵領地。作為蘭開斯特公爵，他成為14世紀英格蘭最富有的貴族。他出身王室，是愛德華三世的第三個（存活下來的）兒子，也是早逝而未能繼位的王儲愛德華的兄弟。愛德華被稱為黑太子——無人確知緣由，或許暗指其鎧甲顏色。海倫·卡爾所著岡特傳記《紅太子》的書名，大概源自蘭開斯特家族紋章上的紅玫瑰。

正如卡爾女士所述，14世紀的英格蘭可謂動盪不安。兩位國王——岡特的祖父愛德華二世和侄子理查二世——先後遭廢黜並在獄中被殺。英格蘭與法國戰事不斷。黑死病奪走了至少三分之一人口。還爆發了血腥的農民起義。

那個時代的其他方面則不那麼令人不安。最顯著的是，英語逐漸取代法語成為統治階級的語言，從而催生了英國文學的首次繁榮：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和朗蘭德的《農夫皮爾斯》。作為政府官員的喬叟，晚年成為了岡特的約翰的妹夫。

那個年代的人們成熟得很早。15歲時，岡特就與黑太子並肩在法國作戰。卡爾女士稱，黑太子“毫無疑問”是岡特的“榜樣”。岡特分享了兄長在普瓦捷戰役中獲勝的榮耀，這是戰爭中為數不多的決定性正面交鋒之一，其餘時間則多是圍城和掠奪性襲擊。筋疲力盡之下雙方簽訂了和約，暫時休戰，但戰爭很快再次爆發。到了1360年代末，黑太子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國王愛德華三世本人也逐漸衰老。岡特的約翰因此成為了政權的支柱。他忠誠、富有且能幹。

即便如此，他的任務艱鉅，有時甚至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為資助法國戰爭而徵收的税款極不得人心。1371年，議會態度強硬，抨擊政府腐敗無能。為安撫下議院，老國王的情婦愛麗絲·佩勒斯被逐出宮廷。據卡爾女士所述，岡特“對國王的醜事被公之於議會感到憤怒”。同年六月黑太子去世，一年後國王也駕崩。新國王理查二世還是個孩子，民怨沸騰。

岡特與倫敦商人關係緊張——有傳言稱他打算將羊毛貿易轉移到南安普頓。為彌補公共財政而徵收人頭税的決定引發了社會動盪。當政府試圖固定價格並強制執行勞動法規時，農民們則尋求高價出售勞動力的自由：瘟疫的一個後果就是勞動力短缺。1381年的農民起義是階級矛盾的猛烈爆發——對既有秩序構成了革命性威脅。倫敦市長和坎特伯雷大主教遇害。岡特的約翰在倫敦的宅邸，河岸街的薩伏依宮，遭到洗劫和焚燬。

這場叛亂最終平息，只因少年國王親自面對叛軍，向他們保證理解其不滿，並承諾將着手解決。這是理查德短暫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然而諾言並未兑現。岡特雖仍是英格蘭最有權勢的貴族，卻再未能完全恢復權威。他將大量時間精力投入通過葡萄牙聯盟奪取卡斯蒂利亞與萊昂西班牙王位的徒勞嘗試中。雖未成功，他仍設法將女兒嫁給了另一位王位競爭者。她的後裔——即百餘年後亨利八世的首任妻子阿拉貢的凱瑟琳——在離婚後成為亨利與羅馬天主教會決裂的導火索之一。

卡爾女士的敍述引人入勝且考據詳實，其中關於法國戰事與權謀的描寫大量借鑑了喬納森·薩姆ption的多卷本《百年戰爭史》（1990-2015）。她對岡特的推崇確有依據，但即便對史料最豐富的中世紀人物，按現代標準撰寫傳記仍非易事。沒有私人信件或日記存世，許多內容需依賴推測。卡爾堅稱岡特與遠房表妹的首段婚姻（這場聯姻使他獲得蘭開斯特龐大領地）是幸福的愛侶結合。或許確實如此，雖無反證，終究屬於揣測。

作為獨立學者兼紀錄片製作人，卡爾認為岡特與卡斯蒂利亞公主康斯坦斯的第二次婚姻"純屬政治聯姻，從未發展為親密關係"的判斷應屬準確。當時岡特已與曾任家庭教師的情婦凱瑟琳·斯温福德同居多年，並育有數子。

值得停下來注意的是，當他的第二任妻子去世後，岡特娶了凱瑟琳·斯温福德作為第三任妻子，並讓教皇承認了他們的孩子合法。很久以後的一項議會法案宣佈，這些孩子及其後代被排除在王位繼承權之外，但他們仍然影響了王室的歷史。都鐸王朝的第一位國王亨利七世通過他的母親瑪格麗特·博福特提出了他薄弱的世襲主張，而她是岡特和斯温福德的後裔。這種與都鐸王朝的聯繫可能是莎士比亞賦予岡特的約翰如此精彩演講的原因。

馬西先生是《皇家斯圖亞特家族：塑造英國的歷史》一書的作者。

刊登於2022年5月3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在動盪時代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