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克服匈牙利對俄油禁令的否決——代價高昂 - 《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兩週後，匈牙利總理維克托·歐爾班警告稱，他對莫斯科國際制裁的支持僅止於此。歐盟花了數月時間才領會這一信息。

在凡爾賽宮舉行的歐盟峯會上，歐爾班表示不會阻撓大多數旨在懲罰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制裁措施——儘管他曾與普京保持着密切關係。但據歐盟和匈牙利官員透露，禁止俄羅斯石油或天然氣是其政府的紅線。

這一警告未引起重視。歐盟領導人當時正深陷於是否將俄羅斯銀行踢出SWIFT金融交易網絡的討論中。以波蘭和波羅的海國家為首的強硬制裁派，對德國新總理奧拉夫·朔爾茨的謹慎態度更為不滿。

然而最終，匈牙利領導人卻成為歐盟制裁莫斯科石油貿易的最大障礙。

歐爾班通過拖延數週才達成石油制裁協議，暴露出歐盟在如何強力打擊莫斯科財政以回應普京入侵烏克蘭問題上的分歧。

歐爾班曾稱禁運俄羅斯石油是對匈牙利經濟的"原子彈打擊"。週一晚間歐盟領導人峯會上，他同意了一項妥協方案：匈牙利基本豁免於歐盟石油制裁，同時允許歐盟推進迄今最強有力的打擊俄羅斯財政的措施之一。

歐盟官員週三舉行會議，但尚未正式批准石油禁運，他們估計這將使歐盟到今年年底從俄羅斯購買的石油減少90%。有關制裁方案最終細節的討論將於週四繼續進行。

法國總統馬克龍在週一的峯會後表示：“今晚，作為歐洲人，我們團結一致與烏克蘭人民站在一起，正在採取決定性的新制裁措施。”

經過漫長而艱難的石油禁運談判，歐盟在面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時保持了團結。但石油爭端也暴露了歐盟擺脱俄羅斯能源出口的能力有限，這些能源出口為莫斯科的預算和戰爭努力提供了資金。

歐盟官員表示，在夏季之前沒有計劃對俄羅斯實施更多重大制裁，目前對俄羅斯天然氣的制裁不在考慮之列。

隨着歐盟國家每月向俄羅斯支付數十億歐元購買石油、天然氣和煤炭，3月份對能源制裁的支持開始增加。歐盟按難度順序處理這些問題，於4月7日同意逐步停止購買俄羅斯煤炭，沒有一個歐盟國家嚴重依賴俄羅斯煤炭。然後開始討論禁止俄羅斯石油的問題。

關於俄羅斯天然氣的問題，德國和意大利等歐盟主要經濟體嚴重依賴俄羅斯天然氣，這一問題被留到最後。

匈牙利總理歐爾班和法國總統馬克龍（右）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峯會上。照片：瓦萊裏婭·蒙傑利/彭博新聞最初，德國辯稱石油禁運將推高原油價格，使俄羅斯能在世界其他地方以更高價格出售石油，以抵消其在歐洲收入上的損失。柏林警告稱，能源價格上漲將給較貧窮國家帶來經濟打擊，而德國作為歐洲最大經濟體，若沒有俄羅斯石油將無法運轉。

但朔爾茨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其他歐盟國家首都指責他在對俄製裁和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方面行動過於遲緩。意大利總理馬里奧·德拉吉加大了對朔爾茨的施壓，意大利長期以來尋求與莫斯科保持友好關係，且比德國更依賴俄羅斯能源供應，但德拉吉表示羅馬不會阻止能源制裁。

“我們是想要和平，還是想要開着空調？”德拉吉在4月7日對記者説。

到4月下旬，柏林在石油制裁問題上做出了戲劇性的轉變。經濟部長羅伯特·哈貝克透露，政府一直在幕後瘋狂工作，以確保替代石油供應。

“我們在石油方面取得了很大進展，如果實施，我們可以加入禁運，”哈貝克在4月28日對德國媒體表示。

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維克托已成為歐盟對莫斯科實施石油制裁的最大障礙。照片：約翰娜·傑龍/路透社然而，隨着德國反對聲浪減弱，歐盟官員卻收到了來自華盛頓的謹慎呼籲。美國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警告稱，歐盟全面禁止俄羅斯石油進口可能通過進一步推高油價對全球經濟造成損害。

這一警告讓歐盟陷入躊躇。5月4日，歐盟執行機構歐盟委員會提出了一項自認為精準平衡的方案，旨在避免油價飆升。該方案提議分階段實施禁運，在六個月內停止購買俄羅斯原油，八個月內停止石油產品進口，並給予匈牙利和斯洛伐克更長的過渡期。

布魯塞爾官員們希望該計劃能像前五輪制裁方案一樣，在數日內獲得27個成員國一致支持。他們最遲希望在5月9日——莫斯科紅場舉行衞國戰爭勝利日大閲兵當天——通過石油禁運決議。

但歐盟官員們低估了歐爾班。匈牙利政府要求獲得更長的過渡期、歐盟資金及能源供應保障。

匈牙利薩茲豪隆包陶多瑙河煉油廠的輸油管道、裂解塔和儲油罐。圖片來源：Janos Kummer/Getty Images許多歐盟外交官認為歐爾班只是在故技重施。這位以阻撓歐盟提案著稱的領導人，往往在獲得有限讓步後妥協。但剛剛以壓倒性優勢贏得大選的匈牙利總理，此刻正以更強硬的姿態展現立場。

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從布達佩斯臨時訪問空手而歸時，警報就已拉響。她帶回的不是協議，而是一份幫助改造匈牙利能源基礎設施的需求清單。匈牙利外長西雅爾多·彼得隨後表示，該國基礎設施改造費用將達180億歐元（約合193億美元）。

歐爾班與布魯塞爾方面多年的不和籠罩着會談，圍繞歐盟資金的爭端也在不斷升級。自2010年掌權以來，歐爾班建立了一個兼具民主和專制特徵的混合制度，他稱之為"非自由主義國家"，鞏固了他的執政黨和商業盟友圈子對匈牙利機構的權力，並表達了他對俄羅斯和中國等威權政權的仰慕。

歐爾班反駁了布魯塞爾方面關於民主倒退和濫用歐盟資金的指控，指責歐盟推動穆斯林移民並侵蝕歐洲的基督教文明。歐盟扣留了72億歐元的疫情恢復資金，直到匈牙利遵守歐盟的法治標準——歐爾班抨擊這種聯繫是敲詐。

隨着石油制裁談判的拖延，其他國家的挫敗感與日俱增。在5月11日歐盟大使的一次討論中，一位官員表示，如果不盡快就石油禁運做出決定，“我們有可能成為一個拖延的聯盟，一個觀望的聯盟。”

上週，一位歐盟高級外交官形容石油禁運的推動完全陷入僵局。歐爾班、歐盟委員會官員和一些成員國開始呼籲在5月30日至31日的歐盟峯會上不將制裁列入議程，因為暴露根深蒂固分歧的討論會導致有關歐盟癱瘓的頭條新聞。

負責籌備峯會議程的歐洲理事會主席夏爾·米歇爾認為，若無法就制裁達成一致，對歐盟信譽的損害將同樣嚴重。他致電多位歐盟領導人，試探性地提出布魯塞爾官員此前考慮的一項提議：禁止海運俄羅斯石油，但豁免管道輸送的石油——這正是匈牙利等內陸國家所依賴的。據知情人士透露，米歇爾的設想是通過提供豁免，匈牙利將不再需要大量歐盟資金來改造其能源基礎設施，從而繞過布魯塞爾與布達佩斯之間關於匈牙利被凍結歐盟資金准入的僵局。

歐爾班在上週多次通話的首輪交談中告訴米歇爾，應推遲石油制裁的討論。但據一位歐盟高級官員透露，他並未直接拒絕米歇爾的提議。

上週日各國駐歐盟大使召開會議討論折中方案。由於未能達成一致，緊張局勢升級，部分官員指責德國試圖利用管道運輸俄羅斯石油的提議漏洞謀取經濟優勢。

至週一上午大使們再次會晤時，德國已書面承諾將在年底前停止所有俄羅斯石油進口。

歐爾班仍未簽字同意。當他於週一晚些時候抵達峯會現場時，他表示"目前完全不存在妥協方案"。當晚領導人討論制裁計劃時，他仍堅持反對立場，要求獲得更多保障——倘若經烏克蘭輸送的俄羅斯管道石油中斷，匈牙利仍能獲得充足供應。各國領導人最終同意，匈牙利及其內陸國家在緊急情況下可從歐盟鄰國購買海運石油。

這是最後的障礙。歐爾班先生表示，該協議將保護政府的“公用事業成本削減計劃”。米歇爾先生稱，歐盟發出了“一個非常強烈的信號”，表明它將團結一致捍衞其利益和價值觀。

致信 勞倫斯·諾曼，郵箱：[email protected]